凉入画屏秋缈缈

太岳粉。欢迎日主页欢迎留评。杂食党无洁癖。置顶被屏,同人都在“太岳的同人”合集。叫我“缈缈”或“麓麓”随意。在word单机一个太岳原型的长篇古言,短篇暂时咕咕咕😂扩列请私信。
wb:太岳白圭潇湘外

【高拱张居正,现代au】燕京学侣

*"学侣"来自史学家嵇文甫先生描述高张早期关系

    2020年10月6日,诺贝尔物理学奖揭晓时,张江陵恰好在灯火通明的某部大院办公室加班,预备明天的活动讲稿,“天下之事,不难于立法,而难于法之必行;不难于听言,而难于言之必效”,他引用了古人的名言开头。

    诺奖新闻弹出,他条件反射地点击右上角的叉,无意看了眼,不由想:“中玄现在去哪里了?”上次中玄来北京,短暂聚会后,已一年多没见面。


    不及多想,小哥给他电话说外卖放在门卫了,饥肠辘辘的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取了黄焖鸡米饭,坐在电脑前就着活动资料吃起来。忽而又想起中玄曾给他买过的新郑烙馍卷菜,那时中玄看他有滋有味地吃,满意地说:“江陵,你身体不该多吃辣,我老家的菜都不辣,以后跟我回新郑,一起吃饭。”


    他和中玄初次聊天是很多年前,大学第一学期过半。虽然是舍友,他不爱主动和人说话,而中玄脾气爆,开学当天就和隔壁宿舍王姓苏州同学大干一场。

    这样两个人原不该有交集,直到那天张江陵胃疼一整天,没去自习,躺在宿舍床上有气无力,中玄恰好回宿舍取东西,对他说了几句“多喝热水”之类的直男发言,张江陵没好气地缩在被子里不理睬。中玄又出门了。


    约摸半小时后,宿舍门重新打开,好容易入睡的张江陵很不满。

    中玄举着个塑料袋到他床边,说:“江陵,这是我老家的烙馍卷菜,前几天发现小西门有个摊儿。看你成天吃辣,肯定不行,试试这个。”

    张江陵不想吃,中玄拎起暖壶给他倒杯水,强行送到嘴边。江陵想起他和王姓苏州同学吵架时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劲头,不再坚持,半坐靠着床栏,蜷缩成一团,接过烙馍卷菜。


    中玄这实在有些强行安利家乡小吃的意思,其实也没甚特别,面皮卷着胡萝卜丝,土豆丝,包菜丝,刷些芝麻酱。不过饿了一天,吃什么都不挑,张江陵小口小口把它吃完了。

    中玄说:“挺好的。以前我看到个偏方,胃疼喝胡椒汤也可以。”


    张江陵对这种谬论不置可否。

    中玄又问:“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你为什么要学物理专业?”

   “问一个竞赛生这种问题......那你为什么要学物理?”

    “我和你不同,我是真喜欢物理,但我观察你很久了,你似乎不是真喜欢物理的人。”


    “其实是这样的。我初中时想长大从政,当政治家改变世界。”张江陵回忆着。

    “然后呢?怎么变卦了?”高拱锲而不舍。

    “那时我叫张居正,有一天我们物理课讲静电,课本上有个古代人也叫张居正,他说静电是冷气和热气互相搏击产生的,还说‘理或当尔,然问之他人,不尽然也’”。这种物理盲,全班同学嘲笑了我几个礼拜。我爸妈历史不好,给我取名时不知道古代有这个人。我就决定以后改学物理,发明时间机器,穿越回去告诉这个张居正什么是静电,让他不要乱写。”


    “那你现在咋叫张江陵了呢?”高拱发现了华点。

    “于是我高中选了理科,又去搞物理竞赛,有回竞赛老师闲聊讲起《明朝物理知识的新发展》。我又听到张居正,这次他开始对球状闪电胡说八道。我和他重名,再次被取笑。那时我看新三国,觉得江陵这个地名好听,就给自己改名张江陵。”

    中玄哦了一声若有所思:“我明白了,不只是你爸妈历史不好,你的历史也不好。”


    张江陵气得脸色发红,但这是事实,他对历史的了解止于高二学业水平测试前的课本。中玄是物理系民间史学爱好者,床头搁着一叠古代史书。张江陵不感兴趣。


    中玄意识到自己语气太冲:“哎呀,不好意思。我是觉得你虽然不喜欢物理,但学得挺好。既来之则安之,我们以后可以一起上课,一起吃饭,一起进学子班,进同一个课题组,去同一个海外学校交流,几十年后一起出成果——当然不包括发明时间机器。”

    张江陵看到这种钢铁直男道歉怪可爱,忽然想调侃他,报刚才的仇:“那四维呢?你把他撇下?”


    张四维是高考生,和他们竞赛生似乎是两个团体。但四维很喜欢中玄,几乎用女生缠男友的心态穷追不舍,在系里传为笑谈。虽然这个学校从不缺官n代+富n代,四维的家世还是可圈可点。在一群物里物气的邋遢男生中,四维仪表得体莹然如玉。


    中玄哼了声:“他呀,他根本就不是做研究的人。听说他家给他在炒作当学术网红呢。他只是用物理立人设而已。”

    中玄接着自言自语:“说来也奇怪,我们都是用的别名,只有他是用的本名张四维。”

    “什么?”张江陵听不懂。

    “哦,没什么......吃饱了吗?我再去买点东西给你。”

     张江陵说不用,心里吐槽自己又不是猪。

     中玄志得意满地补充:“总之,物院只属于我们这种前10%的人。”


    此后他们成了形影不离的好友,一起去高能物理中心旁听组会,一起去隔壁蹭非唯象学的课。有次周末甚至一起去游乐场玩太鼓,坐旋转木马,旋转木马的音乐是梦中的婚礼,粉红色的泡泡在他们周围飞翔盘桓落地破碎。他们笑得神采飞扬,忽然发现苏州王姓同学和女友也在坐旋转木马——物理系有女友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但什么都难不倒温柔有趣的王同学——王同学眨眼朝他们会心一笑。

    从此,他俩在系里就有了绑定的外号“学侣”,自然是王同学八卦的。好多老师看到他们结伴出现,都乐呵呵:“看,学侣来了!”


    系里有些勤奋的人每天凌晨2点睡,7点起。张江陵从来不这样,他在北方水土不服,体质并不强壮。中玄的精力比他旺盛,还能忙里偷闲继续看他喜欢的史书。


    有次张江陵听到中玄摇头晃脑在读古文,说要“节欲保身”,笑问中玄“你做到了吗?”

    中玄想了想,看着他笑了:“有时也做不到。”

    这是个很温柔的春天,燕京的春天昙花一现,一丛丛枯藤上几点蓓蕾,还有布谷鸟的鸣叫。


   “我为你扼腕可惜/在月光流荡的舷边/在那细雨霏霏的路上

   你拱着肩,袖着手/怕冷似地/深藏着你的思想

   你没有觉察到/我在你身边的步子/放得多么慢

   如果你是火/我愿是炭

   想这样安慰你/然而我不敢”

    燕园之声广播在朗诵一首他不知道谁写的诗。



    大二的时候张四维因为连普物课都学不好,转系了,网红事业如火如荼,这所学校已足够在网路给他树学霸人设,一群妹纸刷着所谓“比你出身好的人还比你努力”,他甚至有了粉丝团和反黑站,接了几个代言。

   他不再来纠缠中玄,一方面他太忙了,另一方面中玄学了物理,发际线越来越高,彻底失去了魅力。张江陵和高中玄过上了清净不受打扰的生活。

    他们一道报名海外交流,虽有名额限制,不能理想化地报名同一所学校,却是同一座城市。

    通过公示出来那天,张江陵兴奋地让中玄看,中玄的笑容里却透着心事重重。素来心细如发的张江陵沉浸在两个人从燕京学侣成为灯塔国学侣的憧憬中,没有注意。


    启程那天,他没有在机场等到中玄,一切联络方式都失效了。

    值机截止时张江陵孑然一身背着包往前走,包里还有他为中玄准备的惊喜礼物——他创作的诗。

   不管发生了什么,以后的路要一个人走了吧。


     大三的暑假他终于辗转找到了休学的中玄,在新郑的一间厂房宿舍里。中玄颓缩在小床上,看到他眼睛一亮,又黯淡了。

    中玄的父亲是个这个小工厂的老板,进门前和张江陵解释过,中玄本有个孪生哥哥可以接手厂子,所以中玄喜欢物理就随他去吧。

    他们报名海外交流的那学期,中玄的哥哥急病意外亡故,总要有挣钱的下一代,不能坐吃山空,他就让中玄放弃物理,转去商科。中玄怎么都不肯,发生激烈的冲突,加上哥哥亡故的打击,就忽然休学回家,从此再也没出家门一步,更不联系以前的同学。自己怕他出事,只好带他住在厂房里盯着。


    回想起来,那时中玄内心是非常痛苦矛盾的吧。可他还是若无其事陪自己几乎走到了最后关头。

   但这又能怪谁呢?张江陵实在无法埋怨中玄的父亲。连续两个儿子的打击,无人分担的养家劳累,才六十不到已经皱纹满面,腰背佝偻,染黑的头发透出星星点点的白。

    中玄父亲的手机响了,他抱歉地说街道副主任约好带几个人来工厂看,他只能失陪。走之前不放心回头朝中玄看,又握手拜托张江陵开导他。


    张江陵说:“高中玄,我叫张江陵,你愿意带我出去走走吗?”

    中玄竟然起身,一言不发从床底下捞出鞋穿上,就要带他出门。

    到了厂房院子里,经过中玄父亲身边,张江陵看到他已经戴上一脸喜气,陪着几个人寒暄,脸笑起来皱得像核桃,本来佝偻的腰更弯了。


    中玄带着张江陵在街上逛。燕京的时间线是快速而有序的,张江陵家乡的时间线是缓慢而有序的,可新郑的时间线既缓慢又凌乱,张江陵几乎疑心时间机器已经被中玄悄悄发明了,怎么可以有一个地方过得如此没有规律和章法。

    这么长时间不学物理,中玄虽然精神恍惚了些,头发却恢复浓密,气色也不错。中玄忽然问张江陵:“你有十块钱吗?借我。”

    那时移动支付还没全面开花,身上还会带着现金。张江陵拿出十块钱给中玄,中玄去路边摊付钱要了两个烙馍卷菜,一人一个,“我下次还你钱。”


    两人吃着烙馍,有一搭没一搭说着分别后的事。

    中玄说:“我现在明白为什么只有张四维是用的本名了,只有他才完美融入现代的世俗社会,没有任何挣扎和纠结。他从不想形而上的事,只想怎么让自己过得好。”

    张江陵觉得中玄还有点神思恍惚,早知道大学时应该拉他去几次心理咨询。


    中玄自说自话:“我曾在物理里获得难以言表的乐趣,各种定理相互嵌套的精妙,纯粹的世界。可我还是想错了,现实世界,哪有纯粹,物理纯粹,不代表研究物理的人纯粹,有人就有圈子,就有无谓的是非。我没有强大到可以超然物外。史书里找不到纯粹,学术界也找不到。父亲是对的,我该放弃这些念想。”


    “我为你举手加额/为你窗扉上闪熠的午夜灯光/为你在书柜前弯身的形象

    当你向我袒露你的觉醒/说春洪又漫过了/你的堤岸

    你没有问问/走过你的窗下时/每夜我怎么想

    如果你是树/我就是土壤

    想这样提醒你/然而我不敢”

    街角有个孩子在用新郑方言磕磕顿顿练习朗诵,张江陵发现竟是广播里面诗的后半部分。

    虽然他还是不知道这诗叫什么。

    树梢传来布谷鸟的叫声,张江陵第一次知道夏天也有布谷。

    他在新郑陪了中玄一个月。


    数年后他们又在燕京见了一面,提起同学里转行的十之七八,能坚持科研道路的人总是太少了。

    “这是对的,还记得我说过吗,物理只属于前10%的人。”中玄已经成为一名地道的小工厂主,面色红润,啤酒肚起来了,社交得心应手。

    张江陵在大四毕业时选调去了某部,中玄在小西门的烧烤摊等到晚上十点半,张江陵才匆匆赶来,抱歉地说加班太常见了。

    中玄提醒他烧烤不要放辣,他不适合吃辣:“你们坐办公室的,再吃辣,早晚得痔疮。”

    张江陵佯装生气虚踢了他一脚,暂时接受了这个正确意见。


   “我现在明白,再多的理想,也得养家糊口以后再谈。希望我这辈子多挣点钱,我未来的儿子可以选择他喜欢的专业。”高拱完全恢复了昔日的健谈。

    张江陵也说起自己的考量,他去过新郑以后,看到了和学校里不一样的生活,童年的从政梦想复苏。学术做得好自然非常有意义,可他内心更喜欢为更广大的人做普惠众生的实在事。但愿有一天自己能通过决策,让数千万人过得好。往小处说,他也希望有朝一日,可以有能力重建秩序,让中玄家里这样的工厂摆脱不必要的消耗。

    两人神采飞扬地喝着啤酒聊着哭着笑着,像又回到了坐旋转木马的那天。说起来,张江陵都怀疑那是一个梦,过于美好浪漫脱离实际,两个大男生怎么可能像情侣去坐粉色泡沫的旋转木马呢?可是  “学侣”这个外号如此魔性,梦是梦不出的,只有王同学这种鬼才才想得出。


   午夜的烧烤摊,张江陵接到电话,领导和蔼地说:“小张,明天早上七点我到单位,您把那份材料打印出来就放我桌上,用三号字打,大一点我看得清,我带出去开会。您早点睡,年轻人别太辛苦了。”

    张江陵对中玄说:“我得回家加班写材料,领导今晚十点布置的活。他住单位旁边,我租在五环,明天到单位路上还得两小时。不能让领导等我。”

    中玄执意送江陵回住所,江陵和别人合租,只有一个十平米的单间。江陵通宵敲打键盘,中玄在地铺躺着陪他。心想江陵这样身体不够强壮的人,念物理系的时候都可以不熬夜,现在却不得不熬。自己又何尝不是,以前脾气火爆,家世那么好的张四维自己都不放在眼里,现在陪着那些咖位和张四维差了一光年的人吃饭,人家一抬手指,他就知道要把烟递到人家嘴里,再训练有素地掏出打火机凑过去点火,人家正襟危坐,头都不转一下。

    现在张四维的炒作包装早就大获成功,家境优越洁身自好的学霸,联姻名媛,家族更上一层楼,有时报纸上能看到,和他们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中玄想,自己放弃了心爱的物理,奔波劳碌,收获就是确实赚了些钱。他很想为江陵租一套单位旁边的独立小公寓,他那么洁癖的人,现在合租真是难为他了。这钱他出得起,可他知道江陵不会要,江陵骨子里和他一样高傲。


    这是他们这一世最后的团聚。



    2020年10月7日,张江陵在朋友圈刷到中玄应酬喝酒时,突发疾病亡故的消息。还没来得及伤心,活动主持人就请张处长讲话,他略带微笑走上台,仪表整洁而得体,一丝不苟。

   “天下之事,不难于立法,而难于法之必行;不难于听言,而难于言之必效。”他引用这个曾经和他同名同姓的明代政治家的话开头,既然从事这行,积累一些古代名言必不可少。

   发言完,在掌声中走下讲台,心里默念着高中玄,他更坚定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完)



    感谢@prophet 给我提供的物理专业的背景知识扫盲支持!写这文耗时最多的竟然是在看物理专业各种的介绍233333,欢迎捉虫。

    意识到老张很久没出现甜文了,都是刀,酝酿甜文。欢迎点梗(万历除外)


【同人,高拱张居正】魔服(搞笑魔性)

    张江陵惊愕地盯着自己的补服,补子上应该出现的锦鸡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块黑幽幽的东西,发出亮光,而且,那里面还有图案,图案还在动,是两个人。张江陵捏了一把脸,确定不是在梦中。 

  没错,这还是隆庆六年的正月,张江陵深吸气,推开窗,北风裹挟着寒气扑面钻进来,廊前积雪里梅花开得殷红,自己还是那个如渊水深沉,如高山屹立的张大学士。可是,这补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张江陵合上窗,鼓起勇气再看了一眼补子,里面两个人光溜溜的,动作和表情让他羞愧难当。他几乎想不去上朝,在家烤着火继续看。

  

  可不上朝是不行的,虽然陛下自己也惫懒,每次常朝都像是首辅高肃卿发出威严不可抗拒的磁力,把他从后妃们身边径直吸到大殿上,可张江陵身为臣子,不上朝却是不行的。纠班御史也摸鱼,每次该到三个纠班御史只到一个,却能精确无误把其他旷班的臣子名字记下,罚俸半年。张江陵有好些孩子,罚俸半年家里就要翻天了。而且他在大家心中印象是“勇于任事豪杰自许”,为了这种摆不上台面的事不上朝怎么行?高肃卿问起来怎么说,说自己想在家里看补子里的人动起来吗? 

  管家游七隔着门喊他两次了。张江陵一咬牙,穿好补服出了房门。游七神情毫无异样,稳稳提着灯笼引他上马车。张江陵偷偷观察游七的脸,真的找不出一点惊讶——他是为了避免主人尴尬,掩饰得太好,还是晨光熹微,并没有留心看他的补子?

  马车夫的神情也没有异常,依旧一脸冬天大清早赶车的苦相。张江陵跳进车厢,斜靠车壁低头看着补子,忽然想起七年前的一件事。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梦见高肃卿的狮子吼,惊坐而起的隆庆也有心事,不只是因为大冷天要视朝,还因为他最喜欢的老师张子维去年十月坚决辞官回家了。隆庆不爱听课,只有子维的课他翘首以盼,为他打开一扇扇新的大门,君臣两人教学相长。

  这样如鱼得水的日子持续到去年十月......那一天,屏退左右讲完课,隆庆让内官进来给他们斟茶,顺便讲些新旧传闻解闷。这内官和子维一样也是蒲州人,几年前子维第一次讲课,他和子维套近乎,问:“张侍郎哪一年的进士?”子维说“嘉靖三十二年”,内官说:“我也是嘉靖三十二年净身入宫的,我和张侍郎同乡又是同年。”子维那时面嫩腼腆,气得快背过去了。 

  隆庆就喜欢听无下限的闲扯,所以离不开这内官。这天,内官说得神采飞扬,讲到了嘉靖二十八年,他入宫前在家乡听说的一件事——有个清秀文弱的秀才去太原府乡试完毕,返回家乡途中翻过吕梁山,不幸被一群山贼掳走。随从侥幸逃脱狼狈回家报信。等到家人闻讯带着巨额银两赎回,已经是大半个月后。中间发生了多少不可言说的事,他当时年幼无知,实在不能妄加揣测。

  隆庆听得愉快,笑看向子维问他也是那一年乡试,知不知道这趣事。却发现子维神色哀怨,洁白如玉的脸有点扭曲。

  不知为什么,第二天子维就连上三道奏疏坚决说自己有病,要回家养病。隆庆给他送去羊肉和白菜,子维让厨子炖了一锅羊肉白菜汤美美地吃完,继续上疏说自己有病要辞职。

  无话不谈的子维就这么走了。隆庆非常寂寞,还让子维家乡的地方官暗中关注他什么时候病好。

  

  张江陵到了会极门,已经有几个人在了。他举起两个袖子挡住胸口艰难地走向人群,那几人以为他在拱手作揖,都忙不迭回礼。张江陵保持这个姿势高冷地伫立着,心里不停想着对策。可怜他为了挡住补子腾不出手,今天早膳都借故没吃,饥寒交迫。

  须臾,东方日出,群臣三三两两而至。姗姗来迟的是首辅高肃卿。

  

  当高肃卿出现在张江陵面前时,张江陵瞪大眼睛——难以置信,高肃卿也举袖挡住了胸前。 

  张江陵递个眼色示意高肃卿到旁边说话,问:“肃卿,你的补服今天有什么不对劲吗?”

  
“江陵!你也——?”

  高肃卿正要大呼小叫,张江陵及时用目光制止了他。

  他们心照不宣慢慢移开袖子,彼此在对方的补子上看到了生动的情景。张江陵瞄了几眼心想:他里面那两人动起来比我的泼辣,也大有可观。

  高肃卿给他看了几眼,连忙又伸手挡着补子。

  

  张江陵终于相信七年前的那件事了。七年前,嘉靖帝还未大行,有天,一个白晃晃的火球出现在他家,游弋到后厨的一口大水缸里面不见了。那天晚上,梦里有个声音对他说:“你快入阁了。等入阁满六年后某天起,如果你和另一个入阁满六年的人还同舟共济,你们都会在彼此补子上看到神奇的东西,世上只有你们能看到;但如果你们背德离心,就都看不到了。” 

  张江陵把这梦的前半截话告诉高肃卿,高肃卿悚然,说他也做过同样的梦。

  

  张江陵想让高肃卿试验其他人是不是真看不到,高肃卿却让他去试。官大一级压死人,张江陵无奈,走向人群。大家刚才见他们窃窃私语,都暗猜高肃卿是又准备把谁搞下去。看到高肃卿的马前卒张江陵走来,暗自心惊。

  

  张江陵心想问谁呢,申时行嘴里是没有真话的,可惜赵贞吉和殷士儋两个口不择言的家伙都被高肃卿打跑了,陈以勤李春芳这种老实人也被高肃卿挤走了。忽然他眼前一亮,看到他赣直的学生沈鲤,他走过去放下袖子,尽量和颜悦色:“龙江啊,我补子上有什么吗?”

  “回师相,当然有。”沈鲤眼睛都不眨就回答。

  “……”,张江陵气得快骂人,谁说只有心意相通的满六年的阁臣才能彼此看见?这梦里的人胡扯,明明是所有人可见。这让他往后如何见人? 


  “你补子上有锦鸡刺绣啊!”沈鲤喘了口气,接着说。

  “真的?没别的了?”张江陵眼睛发亮追问。 

  “旁边还有花。”沈鲤说。 

  张江陵开心地冲着沈鲤笑了。 

  沈鲤害怕极了,不知张江陵故意问这种白痴问题没话找话,还对他春风骀荡地笑,是有什么想法。“我以后千万不能单独去他家。”沈鲤暗自下了决心。

  

  张江陵走回高肃卿身边,只对他一点头。高肃卿就明白了。两人相视而笑。

  

  天是冷的,张江陵没吃早膳,高肃卿也没吃,此刻两人却都不觉得冷,默契地放下袖子。高肃卿从袖里掏出一个油纸裹着的大份驴肉火烧,看到张江陵眼巴巴地望着,瞬间明白他也因为同样原因还饿着。高肃卿把火烧一掰两半,知道他爱干净,手上不肯沾油星儿。就把纸裹着那一半递给他,说:“吃吧,还热乎着。”

  

  他们两人这几年来如胶似漆,却也生了不少罅隙。他们好,别人却容不得他们好,发着各种堂皇的议论离间他们。 

  张江陵从书里摘个乡试题目,有人对高肃卿说是影射他。开运河的事他们意见不同,有人对张江陵说:“高阁老是故意借这事试试你深浅呢。”张江陵为徐华亭说几句体恤话,便有人对高肃卿说:“他是华亭的门生,从来和你不是一条心。”又有人对张江陵说:“高肃卿把内阁的人都斗走了,收了张子维八百金,准备把他拉进阁。下一个赶走的人就是你了。”

  

  他们两个如何不懂里头的阴私诡谋和门户利害。阁臣琴瑟和谐,尤其这几年他们合力整顿吏治,有些人就失去吃饭本钱和出头之路。故而那些人不依不饶,一定要搅起妖风,让他俩斗个两败俱伤,才好浑水摸鱼。 

  懂是懂,只是人心终不如水,不能风过无痕。看多了,听多了,就有了防备有了裂痕。裂痕结不成一个痂,却成了心上一道伤口,稍一撩拨,就日夜淋漓滴着血。 

  红颜感暮花,白日同流水。思君如孤灯,一夜一心死。

  

  “肃卿,看来,我们心意还是在一起。”张江陵吃完驴肉火烧,低头淡淡一笑,好似为自己误会了高肃卿而抱歉。 

  “那些人的话我从不信!”高肃卿粗声说,“江陵,你我在香山郊游的时候相期以相业,我一直记得。现在正是好时候,你我还要一起做大事情,在书里双双留名呢!”

  

  张江陵刚想回答,内官飞奔来对高肃卿说,陛下今天又不上朝了,单独宣他去见驾。

  高肃卿很不满:“他答应我今天一定上朝,怎么又临阵脱逃?太岳,你和我一起去吧。”

  

  他们在风雪里并肩而行,快步走到文华殿前。陛下衣着单薄,怒容满面站在雪地里:“高先生,有人欺负我!”高肃卿和张江陵急忙上前扶他回殿内,高肃卿问:“是何人无礼,祖宗自有重法,皇上说与臣,当依法处治。”陛下沉思不答,良久才说:“是我恍惚了。什么事不是内官坏了,你怎知道?” 


  隆庆帝有话难说,每次他服了张子维留给他的养生药丸,就不可抑制地思念他。子维家乡的地方官报了几次,说张子维不像有病的,在家整天游山玩水,写了多篇文辞清丽的游记。隆庆知道他装病,却不敢强迫他回来。只好迁怒那位多嘴多舌、和子维同乡又同年的内官。 

  隆庆拉着高肃卿的手说话,张江陵在旁边陪着。还好他有肃卿的补子可以看,并不无聊,只是要克制自己,面如平湖。肃卿有时也装作看风景,扭头看一看他的补子。这种只有两人知道的隐秘乐趣像冰面下的水缓缓流淌。  

  隆庆对高肃卿说今天晚上别走了,就住在宫里吧。张江陵暧昧地看了一眼高肃卿,肃卿忙说这不合祖宗法度,他和江陵还是一起住在端门外的内臣房。

  

  一夜北风,失修的窗棂吱吱嘎嘎地尖叫。他们的补服搭挂在衣架上,两人坐在床头裹着被子看画面。

  

  “江陵,睡吧,下次继续看。不早了,明天还要劝皇帝不要胡思乱想呢。”高肃卿说着就躺下钻被窝里,却见张江陵贴了过来,跨在他身上,水汪汪的眼睛似笑非笑。高肃卿想推开他,江陵却单手死死按住,另一只手解开他的亵衣,迷乱地说:“肃卿,你这名字真好听。”肃卿那样刚烈的人,被他撩得浑身酥软。“喜欢我还是喜欢陛下?”江陵知道他急,却非要在这时候明知故问。高肃卿的心火腾的一下蹿起,忽得把江陵翻按在身下。江陵作张作致大呼小叫:“元辅,斯文些。”肃卿知道他是装的,这妖精什么事没经过,反倒更加翻天覆地起来。江陵在他身上别人看不到的去处狠狠留下几个齿印。

  

  一宿无话。此后两人你侬我侬了几个月,无可描述。


  

  “怎么了?我连着上传几个视频都屏蔽了??”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说。

  “我也是!说是最近管得严,不让网站放这些。” 

  “哎,那他们两个补子上的视频怎么显示?满六年的阁臣自动成为VIP会员,满六年的阁臣可不多啊。” 

  “不知道啊!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冒险了,直接404就糟了。过了这阵风头再说。”

  “也只能这样了!可惜可惜。对了,听说我司还准备推出更高级的VVIP,更多精彩剧目抢先观看呢。”

  “先别想这些啦。说起来,当初张江陵家的电线和网线还是我去拉的,拉的时候短路,闪出一个电火花。可吓我一跳。”

  “哎,我又上传一次还是不成。没办法,咱们正好歇会儿,我们去喝咖啡吧。”

  两个人出了门。


  

  第二天一早,张江陵惊愕地盯着自己的补服,补子上应该出现的画面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不会动的锦鸡。张江陵捏了一把脸,确定不是在梦中。

  

  张江陵到了会极门,已经有几个人在了。没多久,高肃卿也来了。张江陵瞪大眼睛,难以置信——高拱补子上的会动的画面也不见了。 

  明明是夏天,张江陵掉入了冰窟窿。

  同舟共济的人才能彼此看到,一旦离心背德,就再也看不到了。

  高肃卿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几天后,黄昏,高肃卿家花园,夏天的风柔软沉默。

  “江陵,听说你收了徐华亭三万金?这下不喊穷了吧。”肃卿笑问。 

  “我听说肃卿你也收了张子维的钱,他回来有些日子了,你还不舍得赶我走?”江陵似笑非笑看着他。

  肃卿就恨他这点,明明心里在乎,还非要做出这一副傲气样子:“子维不像你没脸没皮,穿成这样就跑来我家花园里。他要是肯像你这样,我就赶你走,拉他入阁。” 

  “呵,他也配?”江陵是真恼了。 

  肃卿见他恼的样子甚是可爱,忍不住揽过他,又动手解他的衣带。江陵侧过头躲他,说留神着有人来。肃卿把他按廊柱上:“要是徐华亭,你定不是这样忸怩。”

  

  第二天一早,张江陵惊愕地盯着自己的补服,补子上还是不会动的锦鸡。高肃卿来了,他的补子也没有变化。高拱哼了一声离去。张江陵听到风在耳边呼呼吹着,他陷入了无底的冰窟。

  

  有人说,陛下快不行了。肃卿和江陵站在陛下床前。陛下有气无力地说:“我知道你们的事了,我以前也听先皇说过,严阁老和徐阁老也互相看见过这样的画。其实变的只是人心。肃卿,这几年不管别人怎么说你,我都信你。只要自己信,就不用任何东西来证明。阁臣相争终究不是好事。”说完,陛下把他俩的手按在一起,咽了气。

  

  没过几天,肃卿还是被赶出了京城,曾经天下同心的二人,终将挥剑成永隔。张江陵想,陛下这话也可笑,陛下生杀予夺,当然可以不管怎么都信臣子。可是元辅的位置只有一个,臣子之间,不争怎么行?

  

  后来张江陵如愿以偿当了十年元辅,他羡慕肃卿能得到陛下的信任,羡慕高拱曾经有过他张江陵这样的知己。张江陵等了十年,补子从锦鸡变成仙鹤,仙鹤变成坐蟒,却从未见过补子再次出现那种画面。

  中间他见过病重的肃卿一次,他说:‘肃卿,我到底辜负了你。’肃卿叹口气:“事到如今还说什么辜负不辜负,你只要不向那些人认输。天下之大,有你这个人就好。”,肃卿是累极了,讲几句都要停下来,随行的人催江陵该走了。高拱神色涣散念着:“ 唱彻阳关泪未干,功名馀事且加餐。浮天水送无穷树,带雨云埋一半山。今古恨,几千般,只应离合是悲欢。江头未是风波恶,别有人间行路难。”这就是他们今生今世的永别了。

  

  不管怎么说,相期以相业,同心以终老,这种神话般的事只能发生在一个朝代还算年轻的时候。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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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1 老张家嘉靖四十五年的天降火花球是真的,在他文集里。刘慈欣的《球状闪电》里还CUE过“世界上第一个记录球状闪电的人是明朝的张居正。”

2 沈鲤后来真的坚决拒绝去老张家,说他不知道去了会不会有意外。老张很生气。

3 隆庆的“有人欺负我”“什么事不是内官坏了”,见《病榻遗言》

4 张四维没有被山贼掳走过,纯属虚构。

这是什么高张巨糖?!高拱写《病榻遗言》全文用“荆人”(词典:对人称己妻的谦词x)指代张居正也就罢了,老张的信里说“玄翁(高拱)之美意”,说自己“老婆心切”😂惊了呀!


我半夜笑成一条狗🐶太岳黑料又营业了

【同人】玉蜻蜓 素昵

     “居正素昵时行”,王世贞在南京的府邸提笔写下这六个字。我终于忍不住,在架子上爆发出一阵大笑。
 


    王世贞扔下笔跳起来寻找声源,最后确定了是我。换了我前一个主人江陵相公,看到一块玉会笑,肯定会研究道理会写杂著。可王世贞是写了志怪笔记《艳异编》,又笃信昙阳子飞升的人,他惊奇了一会,竟然毫无心理障碍接受了我会说话这个设定。


    他问:“玉兄,怎么称呼?府上何处?祖上何人?”


    我说:“我叫玉蜻蜓。苏州申时行雕琢了我,送给他表妹徐氏,徐氏仙逝以后我又回到申时行身边。后来他把我送给江陵相公。最后你为了写江陵相公的小道轶事,买通他的佣人,他驾鹤西去以后佣人把他一堆杂物偷出来,一起卖给了你,用他平生所余,换最后一笔赏银。这样也不坏,倒免了我抄家时一起解进宫中,随便给了哪个小宫女。不如跟着你,多少也沾点书卷气。”


    最后一句恭维听得王世贞莞尔:“那你刚才为何发笑?”


    “你真的相信‘居正素昵时行’么?”


    “当然,谁人不知当年江陵一手把申时行提起来,若不是这样,申时行单枪匹马沉浮官场,岂有今天的元辅之位?”


    “在我看来这就是个天大的笑话。固然他们早年还不错,江陵相公提携申时行,也是看中他没有靠山,入官场时间尚浅,利益纠葛不多,一切都在江陵相公眼皮底下,透明干净。朝中江南士绅无孔不入,晋党环伺其间。江陵相公要做事,就要用两派之外无牵无挂的人,由他操控,唯他马首是瞻。申时行势单力薄,除了效忠,别无他途可以上升。不过是互惠两利的交易。”


    “但人人都说他们是真好,甚至还有人说申时行失身为江陵宇下人。”


    “申时行这样的人,像玲珑剔透的玻璃球儿,染了柔和烂漫的颜色,令人赏心悦目。可是真要敲开,里面是空的,什么都没有。他昔日故意做出和江陵相公非同一般的样子,让人信他们有什么,不敢小觑他,是再容易不过了。江陵相公那时要借重他,所以虽看破他这点心思也不说穿。至于那些坊间话本的两人烂俗故事,凤洲你于此道不是最擅长罗织吗,不过是你的徒子徒孙写出来的罢了,你也能信?”


    “那他们真的什么也没有?”



    我踌躇了,要说真是一次也没有,那是欺心。但要原本说出来,就又让王世贞多了素材。


    申时行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其实他没有变,他始终是那个他,他心里没有任何人,只有自己。十七岁的他以为表妹徐适容喜欢王锡爵,王锡爵是个有钱人,说雇轿子就雇轿子。时行那时什么都有,有真心有才华,有最好的年纪,却唯独没有功名。那么俏的表妹,适合做姑苏石榴树上的一只燕子,青砖灰瓦的雨巷里的一朵娇花。他从此远着表妹,聘了贫寒人家对他一往情深的吴家小娘子。可王锡爵也没来向表妹求亲,娶了家世更好的朱氏。表妹嫁了门当户对的人,没几年又守了寡。后来他和王锡爵同科登第,同朝为官,人生不过是各有各的造化。


    刚进翰林院,时行就回家丁父忧三年。见到守寡的表妹,天雷地火的,厮混到一起。我就是那时重新见到了他。申时行有了地位,相貌又好,舅舅徐知府却致仕了。时行那时已经听说了往事,舅舅原先是夏言阁老的人,夏阁老弃市后,舅舅早就如履薄冰朝不保夕,只是瞒着小辈而已,所以舅舅一心期冀他读书出人头地,以后拉徐家一把。所以王锡爵虽然爱慕表妹,却并没有和徐家结亲。


    时行明白了这点,就想着恢复本姓申,和徐家撇清。


    时行是个温柔的人,对表妹却十分粗暴,十七岁时的他不理睬小贩拿来的那些奇怪物件,现在的他用得毫不客气。表妹哀哀地求他,他就笑吟吟问:‘怎么受不得了?王锡爵做得还不够多?’。表妹就叹口气抱紧他,由他放肆。其实我觉着时行也不信表妹和王锡爵有什么,他只是心里有气,过不去自己这一关,放不过而已。


    表妹本来这几年身子就弱,哪经得起他这么揉搓,又悲喜大起大落,面上每次见他都胭脂水粉盖着,实则一天天憔悴,竟因为一场小风寒撒手人寰。时行这才后悔不及,洒了几滴眼泪,把我摘下来挂在自己腰间朝夕相对,回去继续跟夫人你侬我侬去了。听说他晚年回乡还开了“瑶泉堂”,专售这些器具,因为式样比别家新颖质量又好,生意颇为兴隆。这是后话。



    从此我又跟上了时行。我也知道了他那些奇怪物件的使用方法是从哪里学来的,朝堂上一样藏污纳垢,冷冷冰冰的人私底下和时行非常放纵。这人却不是江陵相公。是的,谁说时行和各个派系无牵无挂呢?他自小看到民间疾苦,只是有些人譬如江陵,看了民间疾苦,想着去拯救苍生,而更多的人譬如时行,看了民间疾苦,反而更用力向上爬避开这些,在精巧的方寸天地里陶醉自得,他们的心太小,只容得下目力所及处,看不到的等于不存在,哪怕偶尔误入另一个残酷世界,不过低头念一声可怜,掉几滴眼泪,就避得更远。他们住着深宅大院,穿梭于亭台馆所衣香鬓影,渐渐地竟然相信了这世上是没有穷人的,因为他们的世界里,确实没有。



    万历五年,王锡爵来找申时行,他们是同乡又是同年,互为援引声气相通,年少时的一点误会,早就像蛛网一样被风吹散了。王锡爵更是把申时行当成至交好友。


    “汝默”,王锡爵还是那样直,说话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你可听说了张凤磐他们上疏请皇上让江陵相公夺情,说朝中离不开他?”


    申时行点头。


    “这也怪。张凤磐明着连上几道疏言辞恳切,力请夺情,背地里却让阁中掾吏告诉我,说江陵准备清丈田亩。第一个就是我们苏州府。你说,张凤磐究竟什么态度?”


    “张凤磐是江陵引入阁的,亦步亦趋,有些话他说不得。你家在苏州府田连阡陌,凤磐的弟弟近些年在苏松行盐,也置办了颇多田产。”申时行并不正面表态,句句只说事实。


    “那我该去劝诫江陵相公回家守制吗?如果他大怒,怎么办?”


    申时行一笑:“寒冬过后,自有阳春。你若劝退了他,便名满天下。若是不成,你正好顺水推舟归休跳出漩涡,回乡养望,为日后打算。”


    “说的对!”王锡爵恍然,“他不守制,便是不孝。我们自幼读圣贤书,岂可坐视不劝?汝默,你跟我一起去劝他。”


    “我不能去,你要是真回乡了,总得有人留在朝中为你通些消息吧。”申时行笑得春风和煦,毫不藏私。


    王锡爵再一次为他的真情倾倒了,拉住了他的手。



    听说王锡爵直闯灵堂斥责,竟逼得张江陵“拜而泣”,然而江陵没有让步。


    第二年春天,江陵相公回乡安葬父亲,王锡爵趁机向他请假,说要回家侍奉父亲,享天伦之乐,尽人子孝道。王锡爵不畏权贵的举动博得名满天下,和申时行的低调乖巧泾渭分明。江陵回乡前,举荐了申时行入阁。


    三个月后,江陵相公回到京城,冷着脸让申时行过来,问他明不明白为什么能入阁。申时行不敢答。江陵说以为申时行不是和他们一路的,没想到也早就连成了一片。一入名利场,就以名利而聚,不论出身和籍贯。


    申时行被敲打了一番,从此谨慎行事不敢有小动作,在外人面前刻意对江陵曲意逢迎。故而人人认为“居正素昵时行”。实则不过貌合神离,迫不得已的屈从而已。他的屈从得到了回报,在苏州老家,他产业越来越丰厚,园子一头买,一头造,一头改,翻山倒水无虚日。他买下了当年对表妹倾诉心曲的乐圃园,用表妹的名字改名“适适园”。


    “真的?”王世贞听完我这个故事问。


    我说是的。大致就是这样。其实我隐去了一段,江陵这次问完申时行,两人就开始有了些什么。我是不信王世贞的节操的,没有什么,他都要编些什么出来。如果真告诉他还了得。



    “那你是怎么从申时行身边跑到江陵身边的?”王世贞忽然发现了问题所在。


    我省略了过程,只说江陵见到了申时行的玉蜻蜓,多看了几眼。申时行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刻送给了他。表妹早就化为尘土,不需要留念想,讨上司欢喜才是当下的事。从此我就来到江陵身边。


    江陵没人的时候对着玉蜻蜓自言自语,我听出他在怀念一个叫高拱的人,他们曾经驱马西山郊游,在漫天红霞中看蜻蜓低飞,誓约许下宏愿。可高拱真的到了元辅的位置便不是那个意思了,赶走了赵内江赶走了殷历城,接下来就是他张江陵。权力的角逐场,从不容他人分享。两个相期天下的人终究一地鸡毛。


    王世贞说他不喜欢高拱,说张江陵始终在算计高拱,从未有一丝真心。


    我说:“你错了。很多事情发生的时候,旁观者是不清楚的,只有他们自己清楚。过后,连他们自己也不清楚是真心还是假意了。江陵生前就知道高拱留下一本《病榻遗言》,他看了不怒,也没让人销毁。反而又流泪又笑,念着肃卿两个字。”



    王世贞问我:“你装聋作哑了这么多年,从没人知道你会说话。你为什么要忽然说话?”


    “因为我厌倦了。我原以为我有知,比别物更快乐。现在几十年走来,倒是觉得无知无觉更快乐。我是妖物,你把我砸了吧。”


    王世贞没有砸我,他坐下来继续写,还是“居正素昵时行”,江陵也还是虚情假意对待高拱,一个字都没改。我问:‘你为什么知道了还这么写?”


    他说:“每个人都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我也一样。”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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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篇《玉蜻蜓 谁适为容》 少年时行和表妹的纯情往事。两个故事可以独立看。

   

   

【沙雕脑洞】一只说方言的太岳

     得到 @王家屏的六必居酱瓜 学习申时行苏州方言启发,我看了一些老张家乡方言,脑补场景。老张的官话应该很标准,但他把“色勃如也”读成BO—于慎行吐槽说注释就是读背,小皇帝读的对,老张小时候听家乡老师读习惯了——顺口的时候带几句方言也有可能。欢迎老张的同乡们捉虫。

1 万历听课昏昏欲睡。

老张暴怒:“清晨八早,搞么吱瞌睡穿穿神!”

 (一大早,怎么想睡觉?)


2  老张看着申时行代写的贺表,满意地点点头: “蛮遛吧咧,三哈两哈就搞完了,小伙子你现在很是那回事拉列。”

(很不错,很快就做完了,小伙子你现在很不错)


3 万历给老张调胡椒汤治疗腹痛

   老张感动:“蛮热呼,呼起流哒”

   (好温暖,对胃口)


4 高拱问老张是不是收了徐阶的银子

  老张无奈:“你个勺货,晓得个闯闯,没得解。”

 (你个笨蛋,你知道什么,没话说。)


5 老张第一次看到太后。

   内心OS:“长得蛮刮气咧!。”

   (很漂亮)


6 张四维拟旨不称意。

   老张:”管子坏了,小一发没搓得,再翻老子一耳巴子你!”

   (脑袋不好使,这晚生欠揍,再不服气扇你!)

  *王世贞吐槽过以前进士晚六科才称呼晚生,而张四维就比老张晚两科,小1岁,竟一直对老张自称“晚生”,坏了规矩。王世贞说:“何也?局体自是大变矣”(屏屏认为王世贞是不满四维在他面前不一视同仁自称“晚生”)


7 老张看到女装的王世贞。

  “妖颜邪发!妖颜邪发!!”

   (指女性矫揉造作)


8 老张面对弹劾他的言官。 

   内心:翻个么子拉,假噶马噶,爪死你。

(凶什么,装模作样,踢你。)


9 老张穿着睡衣去高拱家解释,一着急。

“个斑马!咧不是抢闷搞七滴!”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然后发现他那边喜欢用“搞”当动词,比如吃饭是“搞饭吃”,做事是“搞事”

脑补了一些其他

老张拿起书对大家说:“我去搞日讲了。”。。。。大家一脸惊恐不敢问

老张去户部领俸:“我去户部搞钱。”。。。。老张贪污黑料的来源?

老张在文渊阁思索时自言自语:“哪门搞起的?(这怎么回事)。。。老张好色黑料的来源?


【同人】锦鲤(配对:高张,沙雕文第二弹,小学生文笔)

    “捉贼拿赃,捉奸见双”,王元美念着王锡爵耳提面命的切身体会,悄悄跟随张江陵来到这所清幽华贵的宅院,躲在门外一株合抱银杏后,看他进门两个时辰都没出来。天边夕阳变成云间新月,照得元美头顶树色苍翠,晚风依稀捎来隔壁院落的琴声,恼人的跳蚤在他腿上留下奇痒的红疙瘩。

   不能再犹豫,再拖下去明年该喝他孩子满月酒了。元美金莲一跺,门拍得咚咚震天:“高肃卿,你有本事抢男人,你有本事来开门!”


    屋里,张江陵慵懒翻了个身,推推高拱:“吵死了这大半夜的不让人睡觉,明儿五更还得上朝呢,肃卿,你去打发他。”

    高拱迅雷不及掩耳穿好衣服,打开门,语带讥诮:“王元美,爱听墙角的老毛病又犯了?要不要进来趴床底下听?来啊!”

    高拱是王元美父亲的同年进士,又仪观雄伟,元美见了他,不觉泄了几分气,怯怯地说:“高……高侍郎,请问江陵在里面吗?我有几句话要同他讲。”

   高拱:“江陵是在里面,不过他此刻不方便出来。有什么话就跟我说吧!”


   王元美额头的汗流了下来。他是想来问问张江陵为什么抛弃蔼然春温的徐阶,投入伧父高拱的怀抱。

   但现在他腿哆嗦,一句话也问不出。

   高拱最爱打落水狗,穷追不舍:“王元美,今天怎么没穿你的女装?”


   王元美白皙面皮腾地红了,他年轻时生得秀气,脚又小,家传舞得一手好剑翩若惊鸿矫若游龙。经常乔装打扮成女儿家,自取艺名“金莲”,在苏州的秦楼楚馆教坊梨园舞剑,只为举业之余消遣放松,兼可观世风写话本。

    嘉靖二十六年他进京城赴春闱,会试放榜后春风得意,一时技痒,不顾人生地不熟,冒险乔装去京城有名的西风院舞剑。没想到一舞剑气惊四座,惹来严阁老家的宝贝公子严世蕃,当即强要拉他共赴巫山。王元美众目睽睽下只好推说小女子卖艺不卖身,世蕃哪里理会。

   眼看就要坏事,幸而一群新科进士此时相邀来西风院,其中有一人姓李名春芳,兴化人氏,应天府乡试时就和王元美相识。春芳见花厅乱糟糟一团,听说是严阁老家的公子强抢民女金莲,拉着同来的张江陵快步去围观。见这女子花容失色,春芳定睛一看,心下大骇——这不是姑苏王元美吗?看着王元美力不能持就要羊入虎口,春芳急忙捏着鼻子在人群中大喊一声道破真相,才结束了这场闹剧。

    王元美在同年之间沦为笑谈,殿试时心神不宁,只中了二甲八十名。听说李春芳进了翰林院,张江陵等人也参加庶吉士馆选,王元美羞愤难当,拒绝馆选,远远躲去大理寺,辗转去了刑部。仕途被他们远远拉下。


   大理寺、刑部,元美忽然想起自己在三法司任职过,顿时一个激灵,厉声喝问高拱:“高侍郎,我跟你和张江陵半个月了,这半个月你们在京城到处花天酒地,表赠礼物,你还给江陵扯料子做了几身衣服,现在又有了这大宅子,敢问银子从何而来?”


   高拱气定神闲,回屋取出一张红纸,给王元美看。上面写着某某酒楼席面一桌,某某绸缎庄布十匹,同心白玉莲花佩一对,赤金镶宝扣一对、白玉鸳鸯扣一对、樟木箱子四对、楠木匣子若干对、妆台一座,碧糯五十斛,风鸡十只,鸭十只,鹅十只……末了还有宅院一座。

   王元美一脸懵逼看着高拱,高拱得意地说:“我常去关帝庙烧香,上个月寺庙拈阄射利,每人购一签筹,最后抽出头彩锦鲤,是我中了。”


   王元美目瞪口呆,泄气离去。

   高拱回屋吹灭蜡烛,拥着江陵继续睡。


   隔壁院落的琴声再次响起。

 “这王元美,差点搅合我的好事。”张四维听着琴,对从家乡来看他的年轻人王家屏说。

 “是,凤磐公,您为了撮合他们,花了多少工夫。这寺庙的锦鲤头彩也是您一手操办的。”

 “现在总算圆满了。”四维微微一笑。

   家屏从袖子里掏出一部书稿,双手递给四维:“凤磐公,还有一事,这是我新写的话本,供凤磐公一乐。”

   四维看到话本的女主人公叫金莲,男主人公叫西门庆,王家屏在一旁解说金莲就是王元美,西门就是严世藩东楼。

   四维翻着书,脸越来越红,家屏见状露出邪笑,挥挥手让弹琴的人下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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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友情提醒:元朝和清朝有拈阄射利(彩票),但大明律里面拈阄射利是违法的,请不要被我的沙雕设定误导。某瓶梅的作者一直是个迷,有种说法是王家屏。

【史料】张四维给高拱+张居正的一系列信

背景:隆庆六年三月,户部给事中曹大埜抨击高拱,高拱张居正出现裂痕。张四维在外出差期间疯狂写信给高、张劝说他们和好。高张BE后,四维辞官。万历二年春,明神宗诏张四维以原官。一系列信都写于这期间。原信很长书上十几页。摘录重点。(个人发现这阵子四维和居正关系也不错,他对居正说“此爱此情,固非异人所能得,亦非他人所能知也。”而且最后一封信看得出洁身自好的四维就算辞职在家,也管得很宽……管起万历的恋爱了)

  《寄高相公九》

  1

  出都二日,至涿鹿,风雪大作。

  今翁与岳翁夙投心契,非一日矣。二翁之交,胶漆、金石不足比拟,某叨镕铸有年,岂不知也?

  所深愿者,二翁相得,社稷、苍生无穷之幸。则某虽藉茅饮泉,亦安且甘而心有深喜也。


  2

  冬仲违远台席,忽复更岁,此心怀慕,不能顷刻忘也亦恨不得一旦即侍台席之侧。某依恋之至。

  (四维对高拱的感情好深)


  3

  顷自家舅所得邸报,见狂夫流言,披猖无忌,殊增愤懑。可恨!可恨!

  曹疏固孟浪,观其词指,其处心积虑深矣,无乃内江阉党今犹有存者耶?

  心事万端,门墙千里,援笔神往,徒有此身留耳。不尽,不尽。

  (四维认为曹大埜背后是赵贞吉指使)


  4

  领台谕,寝食俱废

  天下事须有不如意处,其好处乃可坚久;若十分如意,必有外忧。

  翁与岳翁心同道同,知契非一日,岂茫昧之说所能遽间?君子之交难合易疏,而小人之情多端无定。

  某受知二翁俱深,而翁之爱我尤笃,今又在二千里外,伏望台慈俯垂听焉。

  今国家之事倚重二翁,幸舍小嫌存大计也。

  欲言不果,欲默不忍,恃翁心知,竟吐露其愚,临楮惶汗无任。

  (四维因为高张两人矛盾,在二千里外吃不下饭睡不好觉,还说了一些很有哲理的话劝说高拱。)


  5

  承密示,具悉深指,生在远不知其详,知台谕必有主谓也。 

  但以区区私见揣度,则二翁相得非一朝夕,自去岁觉意见有不合处。曹人或承望风旨,未必有所指授,愿台慈付之不校,欢然以前日交好接。

  忧心悄悄,临楮不能自已。

  (高拱回信认为曹大埜背后有人指使,四维劝他说可能曹大埜只是自作主张,未必有人指使。希望高拱和张居正交好如初。)


  6

  栾城拜别北行,忽忽如失,迄今且匝月矣。都中人情事体俨如革代,不忍见,不忍言,初心剌谬,恨在里发轫之早也。

  岳翁与翁金石夙契,一旦决裂,中心殊有惭俎。无耐群小不得志于翁者,百端捏造,殊足愤邑。

  某偶冒外邪,大汗后神志惘惘,不能亲书,故未敢多及,伏希赐鉴。

  (四维发现高张矛盾激化,非常气愤,觉得是群小挑拨。还生病了。)


  7

  入春骤闻意外之诬,令人骇忿郁悒,莫可控告,惟有叩心吁天,肠一日九回而已。

  临楮怅怅,言有尽而意难穷也。

  (四维辞官在家,面对高张BE结局之后的王大臣案件,“肠一日而九回”,写信安慰高拱)


   8

  某年来居山,时人渐与我疏,觉此身半在物外矣。五岳之游即不可冀,晦登中条巅,即嵩、华皆在指点间。

 (四维说自己辞官以后在条山之麓忘记世间事)


  9

  昨具疏辞,已得旨,拟六日启行。自台下养重东山,某随亦归里,年来世故不入,于心颇觉安适,忽尔被召,怔营莫知所措。欲辞之,则恐衅隙益张,不可收拾;欲应之,恐无以善后,徒增烦扰。

  (万历二年春,四维被征起复之前给高拱写信。说自己不想去又怕更生罅隙,想去又觉得烦恼。)


  《寄张相公六》

  1

  翁渊览深识,虑定而后发,发必奇中。其于玄老一体同心,家人父子有不足喻者。而玄老之敬信悦服翁,亦不啻其口出,诚金石匪坚而胶漆不为固也。

  某亦切切为玄翁语,愿二翁相得,百年如一日也。

  回首台光,瞻望渐远,引笔陈悃,不觉喋喋。

  (四维赞扬老张渊览深识,然后开始劝他们和好。)


  2

  使发旬日,忽闻诪张之传,令人骇愕。

  玄翁既遭此诬,当知人情、时事有未可任快为者,必益信翁言,幸委曲陈导,俾销党偏,屏疑忌。

  孤衷万端,台垣千里,临楮惓惓,神往形留。不尽,不尽。

 (四维看到了舅舅给他的邸报上面曹大埜的原话,很震惊。对老张说高拱遭到这种诬陷,以后会更加信任你的。)


  3

  伏辱手示,此爱此情,固非异人所能得,亦非他人所能知也。感激之极,但有流涕,虽捐糜此躯,亦何足以报德于万一耶?

  玄翁与翁同道同心且三十年,所谓“金石胶漆,非物可间”,虽惑于簧鼓,暂时蔽乱,旋当融释耳。

  (第一段是四维对老张的表白,“此爱此情”,不知道老张来信给四维灌了什么迷魂汤。

     第二段才是四维继续劝老张和高拱和好。)


   4

  二翁同心,天下事方骎骎向治,不意遽生嫌衅,在远骤闻,寝食不安。

  兹辱手示,有秋杪欲归之谕,令人彷徨无措,宁死不愿我翁出此言也

  区区私意,愿翁无为此言。

  玄翁与翁,廿年交友,真肝胆相照者。

  惟翁沉几伟鉴,凡消疑定倾,经数四矣。人所畏惧疑避,莫敢涉手,翁不动声色,徐观其机而善应,生诚心服神悦,以为史传少俪。

  二翁必欢然如昔无疑也。生荷二翁深知,故其心虑视他人独切,生若不言,则他人复谁敢言者?

 (老张给四维的信说自己压力太大想辞职了,四维表示很彷徨无措,宁可自己死也不想听到老张这么说。

   然后疯狂赞扬老张沉几伟鉴,让自己心悦诚服,史书无双,这段赞美的原话更长,我缩略了。

   最后四维好像很激动,你们肯定能欢然如昔,这种话如果我不说,其他人谁还敢说呢??)

 

  5

  某不善处物,横招猜忮,年来荷台慈覆有保护之恩,真生死肉骨不足喻也。夫爱人者,思以成全之,则必为之虑远。

  濒行,辱顾视,奉教惓惓,深意曲衷,真切恳恻。古人云:“士愿为知己死。”翁与不肖,岂但知之已耶!

  行次涿鹿,瞻望渐远,不胜款款。

 (高张BE后,四维辞职了,写信感谢老张,说他和自己比生死骨肉还亲。

   第二段感谢老张给自己送行,说两人是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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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违远台慈,为日滋远,此心扳恋,不异旦夕。

  风雨以时,星日清润,甚盛!甚盛!某得放情泉壑间,终岁熙熙,与禽鱼相乐,诚为至幸。

  台下相业之盛,若揭日月行天,有目共见。

  而区区杞人之私、刍荛之见犹有欲陈之左右者,则愿翁之试垂听也。

  主上英睿夙成,今才十二龄,自古人君幼冲践祚,多苦于开欲窦之早。汉昭之事,史归罪博陆,博陆诚无术也。窃怪宋哲,乳媪之觅,年方十三。盖天子职得自由,宫禁秘密,外廷难于为力,今日之事,第一义其在此矣。第左右无知,苟希宠幸,乘隙窥诱,能保尽无?伏望台端杜几萌于未然之始,此万年计也。

  某每念翁苦心,则辗转不能忘。私心款款。

  (这封信体现了洁身自好的四维很爱管事。前三段说自己赋闲在家的愉快生活,赞美老张的事业,表达两人深厚的感情。

     第四段开始,四维让老张劝12岁的万历不要好色。并举了霍光引诱汉昭帝好色,宋哲宗13岁就好色的例子。 说这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希望老张能正确引导万历的恋爱观。



【恶搞向】把大萌王朝各位的名字输入自动对下联生成横批的小程序,发现小程序很懂?赵大洲最大赢家,cp最多,横批23333,高张、严徐rio……最后附带测了申时行张四维于慎行这三位,感叹太懂了

张居正想陷害高拱,去求签,关帝为他调解家庭矛盾,劝他“家室相宜”。樊树志不愧史学大家,写正史都这么欢乐。后面看到“高拱妻子张氏”莫名好笑。后两张图居正同学阴谋败露无言以对的羞愧难当状也很好笑。 都来自樊树志《张居正与万历皇帝》(今天看书,发现关帝庙求签的一手史料居然是高拱本人爆料的!)

《万历野获编》里高拱张居正两人调情的糖

【新郑与江陵初年,相契如兄弟,偶联镖出朝,而朝暾初上。高戏出一俪语云:‘晓日斜重学士头。’张应声曰:‘秋风正贯先生耳。’两人拊掌几堕马。盖楚人例称干鱼头,中州人例称偷驴贼。】


以上为原文,地图炮是高拱张居正开的,被误伤的要拍就他们吧23333。当时地图炮调情好像很流行,常熟人严讷麻脸,高拱叫他苏州盐豆,严讷叫高拱河南蹇驴(江盈科《雪涛谐史》,高拱:你们以为我没有墙头吗?我还有严讷!)


高拱和张居正互开地图炮,然后一起拍手大笑,几乎从马上摔下来……脑补居正骑马忽然觉得好帅,但是问题来了,他们两人是各骑一匹马,还是共骑一匹马?思考……


高好雌黄人物,张冷面少和易。赵贞吉有一天对他们当面吐槽:“人言养相体, 要缄默,似比中玄这张口嘴也拜相;又言相度要冲和, 似比太岳这副面皮也拜相?”赵贞吉一定不知道冷面小妖精太岳在高拱面前这么软萌欢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