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入画屏秋缈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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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洗菊(李廷机汤显祖张懋修CP) 下篇

       八

张懋修走了。

汤显祖躺着,看着屋梁。

言犹在耳的“清白处子身”,现在算不算失却呢?

但是,并不羞耻,甚至也不恨张懋修。

不,不是麻木,反而有一种兴奋。


居然,有点高兴,不止是满足了被重视的虚荣,不止是心理,肉体也在回味和怀念。

怀念张懋修温暖光滑的肌肤,那种触觉,很舒服。

会被人发现吗?不会的,和李廷机已经好久没亲热过了。


对于李和他,神交是最好的。太亲近,反而总有种疏离感。对方如同太硬太冷的未雕琢之璞玉,不适合拥入怀中。


    九

万历十一年。

又是赴京赶考。

张居正已经不再执政,阻挡自己的大山终于移开了。但汤显祖反而有点心虚,现在自己若失败,也不再有借口。


“九我……会试?”他看着李廷机。

“嗯,会试自然要考,我的话,不难得一第,夺魁天下也不是妄语!”

李廷机的自信不是没理由的。

会试中,曾为顺天解元的他,顺利中了会元。会试第一人,舆论也认为他是众望所归。


主考余有丁一贯有识才之美名。当年大文学家归有光,屡试不第,最终在余有丁分考会试中被录取,最终成了进士,入了仕途。现在,余有丁当大主考,又选拔了李廷机。

李廷机自幼立志要当“状元宰相”,对于殿试,他也跃跃欲试。


    十

状元不是李廷机。

状元是朱国祚。


年轻,英俊,脸上是温和快乐的笑容。比起那一脸严肃冷漠棱角太硬的半老头子李廷机,年方二十五的朱国祚更像状元。

状元不是大家预料的李廷机,大家对此作了多方猜测。

朱国祚的父亲朱太医四处活动,为儿子谋取状元;朱国祚名字吉利,故点选为状元;朱国祚自幼就得阁臣和内臣们的喜爱。


汤显祖看着朱国祚,看着皇帝身后的状元之父朱太医,名字也好,门路也好,这个人比李廷机更像状元。

李廷机已经不再年轻,长年的贫苦日子让他形容憔悴。

如果十年之前,李廷机来应试,会不会成就自己的状元梦想呢?

虽然夺走他的状元是朱国祚,但如果李廷机年轻十年,也如朱国祚和其余很多人般容光焕发,汤显祖相信,他的状元不会那么容易被夺走。


汤显祖自己也中了进士,排名比较靠后,如果按某人三十名外非进士的说法,汤显祖都算不上进士,没脸在自己家门匾上放“进士第”的牌子。

李廷机可以因没考中状元而流露出不平之情,而自己就算垫底也该欢欣,不然就是矫情,唉,这就是实力的差距吧。


    十一

翰林庶吉士被称作修仙,而三鼎甲被称作天然仙。

汤显祖曾经幻想过和李廷机一起在翰林院过那种那游仙般的清闲日子。

可现在发现这个愿望不是那么重要了。自己不再年轻了,却一事无成,已经没多少日子可消耗于那无可事事的清闲日子,现在的仕途,现在的国运,都不允许自己优游养望。


就像当年张居正对自己的延揽般,申时行和张四维也来延揽自己,这一次是儿子选庶常的事情,汤显祖很果断地拒绝,结果,申张两家的三进士和汤显祖都没入翰林院。

“何必如此?”有人叹息。

惯性罢了。

自从树立了蔑视权贵的名声,渐渐感到这名也是自己身体一部分,如手如脚,一旦失去,会痛苦不堪。大约,当年吴中行他们都是这么想的。

所以会努力延续,努力维系,有时候,汤显祖觉得自己守护这点虚名,和极品钱痨守财奴吝财没有区别。


     十二

东风作兴送春来。才见梅开,又见桃开。十分相衬主人怀。诗是生涯,酒是生涯。

一生风月且随缘。穷也悠然,达也悠然。日高三丈我犹眠,不是神仙,谁是神仙?

一庭疏竹间芭蕉。风也潇潇,雨也潇潇。木樨香里卧吹箫,且度今朝,谁管明朝。


李廷机在填词,看来他也尝试过翰林仙一般的悠闲日子。至少在诗文里,他的形象越来越不食人间烟火。

因为这种淡乎寡味的生活方式一旦用诗词刻意修饰,居然有几分令人神往。

翰林风流,自己与之失之交臂。不仅如此,自己还被人质疑。


别人可以笼统地说,汤显祖是因为抵制张申二家滥用阁权谋私而不自愿放弃,但事实比这个复杂得多。

最重要的原因是自己的本房房师沈自邠没推荐自己,推荐了一个远在海南的年轻人。


沈自邠说:“我不懂你。你的所作所为有什么意义?你拒绝张居正子弟的延揽,可张家兄弟还是高中了。你拒绝蒲州苏州两家,两家子弟的确没入庶常馆,可其中原因也不是因为你。蒲州父子三人奔丧回乡,张家不与考,申家自然也退缩了。你的作为,于他人无害,于自身无益,我真不懂。”

“........”


沈自邠继续说“当年既然拒绝张居正父子,何必又进京赶考又落榜呢?凡人都有进退之心,不进则退,而你亦进亦退,若进若退,我都不了解你?何况,你考了四次没中,难道都是张居正做手脚呢?这一次,余大主考和许副主考都是你在国子监的老师,试场分考都在议论,他们两人一定想要让你中,你名满天下,又是两主考的学生,不中说不过去。”

沈自邠说:“谁都说你当中进士,可你因拒绝张居正而名落孙山,栖迟十年。但是你这么做,没拦阻张家,只是蹉跎了自己的岁月?我不理解你的想法。所以我没推荐你。”


沈自邠说:“狷介之气不退,相臣之度不养,别说是你,若李九我不是中榜眼,直接送翰林院,他若落我房里,我也不举荐他。”


什么叫养相度相体?

汤显祖读着李廷机的新词,唉。这种吟风弄月无病呻吟的翰林生涯,汤显祖很是鄙视,大约申时行等前辈给李廷机也灌输了一大堆关于养相度的废话。


“九我,翰林院日子如何?”

“很糟糕。把天下最优秀的人团聚在此,消磨岁月,养得又懒又傲,人才就这么废掉了。”

“是吗?我决定了,我要去南京,当国子博士。你知道,我这个人怕麻烦,不想当县令。”

“留在北京,去六部当主事,也是一条正途。”李廷机说。

“我只是想离开北京,又不想去地方当县官。”

“你决定了?”

“嗯。”


         十三

汤显祖拿着一本书看,《万文一统》。

这是现在主管国子监李廷机编的,给监生们当教材的。

也许很多年以前,自己能拥有这样一本书,会如获至宝,现在只是翻了一下,“嗯,既然有首辅申相国作序推荐,本博士自然不该异议,送去刻印。”

“李九我选的,自然是青钱万选了。李司成很搏命啊。”送书过来的同官说。

“搏命?”

“他编新书,方便学生学习为文之道,还多方刻印旧版经典史书。他管教国子监,十分严厉,贯彻高皇帝‘整齐严肃’的教训,狠狠整顿学风。”

“九我办事一贯认真。”

“现在国子监有个关于李九我的歌谣。”

“什么?”汤显祖皱眉,觉得国子监若歌谣李廷机的功德,便是作伪。他不相信李廷机会如此利用监生为自己歌功颂德。

“李廷机机械小人,方中涵涵容君子。”


汤显祖愣了一下:“看来九我太严厉,大家都很讨厌他。”

“你怎么也不问问那位涵容君子有何作为?”同僚问。

“方中涵也是我的同年,现于国子监为司业,是李九我的副手。他又有何作为?”

“毫无作为,所以是涵容君子。”


汤显祖苦笑:这个世道,以执正为刻薄,以通融为德行,不奇怪。


    十四

汤显祖回到京城,唉,很多年过去了。

汤显祖写好弹劾疏,他弹劾的是当朝首辅申时行。

陛下御天下二十年,前十年之政,张居正刚而多欲,以群私人,嚣然坏之;后十年之政,时行柔而多欲,以群私人,靡然坏之。

似乎还不够犀利,可是想到弹劾疏呈上后的自己的命运,他心开始发乱。

万世瞻仰,在此一举。我不该害怕。

但是,真的是万世瞻仰吗?


会不会,上疏之后,无甚波澜,不为世人所认同呢?

这样的话,命运会如何发展呢?

——自己因为得罪申时行,申时行暗中打击自己,没人知道自己是为了坚持正气倒霉。即使这样,也要坚持吗?


      十五

那天,李廷机看到了他的疏草,叹了口气。

汤显祖问:“你对我有话讲?”

“我只是感慨世风而已。近世君子,除却建言,别无人品,而其所建言,除却阁臣,别无题目。”

“和世风无关。我正好想骂街,而申时行正好欠骂。”

“一有沽名钓誉之念,便为人驱驰。你同乡罗大竑怂恿你上疏吧?”

汤显祖冷冷地回答:“这件事情很简单。申时行欠骂,我爱骂人。呵呵,一拍即合,天作之合。不必提什么被人利用,我不是傀儡,背后也没人在提线索摆布。”


其实汤显祖有点心虚,的确是因为得到同乡的认同,他才坚定了上疏的信念。如果,当时同乡劝阻,也许就打了退堂鼓。

“申相国圣眷正隆,你上疏,不能伤他分毫,只是苦了自己。”

“我不怕。不过,他真是‘圣眷正隆’吗?别人看不出来,但聪明如你,又常在禁内,也看不出来吗?”


“你是说密揭的事情?你说皇上是故意的?”

“嗯。我怀疑皇上是故意泄露申时行的密疏。”

“但是,就算是真的,皇上若不体恤老臣,就更不会体谅小臣,比如你。就算能扳倒申时行,也必然先牺牲自己。这件事情,对你对国都没好处。”

“申时行这种庸相对国就有好处了?”

“申相国与时沉浮,周旋太监皇上之间,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难道富贵生死悬人手的我们去体谅翻云覆雨的上位者的苦衷?”汤显祖反问。

“申相国上密揭才救下你,不然皇上大怒,要再兴廷杖。密揭都在,有人劝申相公开于邸报,我劝申相,凡事只问当为不当为,问心无愧,谁信?谁谅?都付之度外。”


    已经是功成名就,而李廷机所能理解所能贯彻的节操,依然是忍饥挨饿,寒窑破衣。他所能坚持的就是贫苦,通过自虐安慰自己本色未改,依旧高尚。

而除此之外,这个人已经被权贵们的价值观世界观彻底招安,他居然能体谅申时行的苦衷?

我再给他清苦偏执感动的话,说明自己也太不成熟。也许当时为他感动的自己是幸福的,可自己毕竟不能拒绝长大。


说完,汤显祖抽身而去。走了。

别了。

总有人会在生命中渐行渐远,最终两忘于烟。

如果,他怀念,他不舍,他苦等,也由他去吧。

汤显祖走了。


注解:汤显祖上疏是在密揭事件的早前,本文逆转了时序。


        十六 

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

知汝远来应有意,好收吾骨瘴江边.


这变成了汤显祖的写照,只是贬谪之地比潮州更远,在雷州的徐闻。

是邓宗龄的家乡,他夺走了自己的庶常之位,沈老师说他是骨相好,是宰相之才,而自己是一脸刻薄相。不过,现在,邓宗龄已经死了,沈老师也死了。比他们两个都年长的自己还活着

关于邓生之死,汤显祖只是感慨生命的脆弱和无常。邓生于他不过数面之缘,若说为他早逝悲痛,就矫情了。


汤显祖出都城那天,盛况超过预料。不仅是同乡们,

“去岭海,如在金陵,清虚可以杀人,瘴疬可以活人,此中杀活之机,与界局何与耶!”

宋九先生也来送行,他是申时行家的心腹家人,现在的他相当于多年前的游七,都是聪明玲珑的人。宋九送了些食品给汤显祖送行,且说申时行已经尽力救护自己,又安慰汤等皇帝怒气稍过,必定将汤就近调任。

汤显祖理解申时行的意思,申时行希望自己过得很幸福,但是绝对不要再出现于京城,碍眼又碍事。而自己只有贬得够远,申相才有安全感,自己这个讨厌鬼太远了,不会冒出来;吃得苦太重,也吸取教训,不敢冒出来。

(完)

上篇 链接 不知道为什么合在一起发不出,分开就没问题~奇怪)

【转载】洗菊(李廷机汤显祖张懋修CP) 上篇

此文来自2010年贴吧,存活在我U盘。相府跋扈公子张懋修强取豪夺汤显祖的剧情。

原作者的后续脑洞还有:汤显祖张懋修的爱情被老张棒打鸳鸯,于是汤显祖写了赶考书生和相府千金的爱情故事《牡丹亭》。老张邀请沈鲤来家里教懋修读书,结果沈鲤被张敬修xx(所以沈鲤后来拒绝去老张私宅办公),喜欢沈鲤的懋修看在眼里,发愤图强中状元。深爱沈鲤的某某某因此深恨敬修,设计抄了张家,害死了敬修。然后汤显祖和懋修重逢,重续前缘。

她告诉大家剧情走向后,有人忽然指出按照历史线,重逢时候的汤显祖已经得了某种下部隐疾,没法和懋修继续开车233333。作者太太受到灵魂的重击……


                    《洗 菊》

                         一

万历五年初春。京城。寒室一方。

“难怪张太师千万百计要延揽你陪他家公子科考。”汤显祖很羡慕李廷机,文章写得翔实博闻,却气势磅礴。而自己,似乎总有些独到的见解,精妙的句子,却无从放入策论或制艺中。

“海若,张太师也延揽你了?”李廷机问对面的汤显祖。

“嗯。 九我,你准备怎么办?”

“拒绝。”李廷机斩钉截铁说。

汤显祖其实不想拒绝,想到自己和李廷机依旧要继续食不果腹的生活,因为营养不良,他都怀疑两个人在高度紧张的考场会不会中途饿昏。


外人怎么看呢?有人笑我们穷,有人说我们傻,更有人骂我们虚伪。

曾几时,世人的误解只证明了我们的正确。现在,回想,似乎这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渐渐地,似乎那种傻傻的勇气消退了,再也不能坦然直面那些恶意冷漠的目光,甚至会心虚地低头,避开那种目光。


 “不可让世界把你我压榨成它的样式。”李廷机说。“海若,如果我们现在接受了,以往的苦难,以往的坚持,就作废了。”


可是我和你都不再年轻了。是今年北京的初春特别严寒,还是我已经过了不知温饱饥寒的少年岁月。为什么感觉那么冷?

“阿祖,你怕冷,披上这个。”李廷机把外衣解下来给汤显祖。

汤显祖知道,福建人李廷机应该比自己更难适应北地的寒冷。可是衣服带着对方的体温,让他不舍。于他而言 ,这不厚的衣服是寒冷世界唯一的温暖。这是他坚持的理由。

“我会拒绝张懋修的。”


【历史依据:与李九我宗伯(明) 汤显祖“从京师来者,言丈蔬食敝衣。或以丈为贫,或以丈为伪。夫世人何足与言真伪也。”】


                    二

张懋修被很多人拒绝过。

他觉得,大约都是讨价还价。断然拒绝是坐地起价的开场一招。

张懋修相信,总有一个价格,让人出卖一切,朋友,爱情,才华,节操,灵魂……


那天,他看见了汤显祖。

那是李廷机的爱人。 他应该躺在高楼华屋猩红罗帐之下,绸缎没他的肌肤纤丽,纱灯没他的肌肤柔和。可现在,他躺在那矮房土炕上,粗麻草席迟早会把他的肌肤磨成老树皮。

他应该喝着参茸燕窝,可现在却有一顿没一顿,让他脸苍白无血色。

暴殄天物。


伧父般的福建佬以自己的偏执和顽固,居然得到了这样的好人儿。但偏偏无法珍惜,无法保养,而让这人儿日渐退色,日渐枯萎。

他要把他拯救出来。


由游七出马。荣华富贵也好,功名利禄也好,都不足打动汤显祖。张懋修早知道结果,他躲在帘子后,欣赏汤显祖的表情,一皱眉,一扬眉,愤怒,微笑,冷笑,都别有风情。


果然,游七话锋一转。“我倒听说李先生的风评。完全可以凭文才学问施展抱负,却沉溺于狷介之习,矮了格局,短了身份,误了岁月。天下虽大,除了汤公子,恐怕没人能拉他一把。”

 “九我是不听人劝的,我的话他也不听。”

游七依旧笑容可掬:“李先生不肯应试,自然不能强求;公子若得功名,也可周济李先生,何至于东奔西走,漂泊沧桑呢?”


“我不能毁了自己/处/子/之身。”

游七大笑:“处/子/之身嘛?若是年方豆蔻,或三五,或二八,倒是惹人敬重。若是标梅期过,老大恨嫁的,清白也只是个笑话。”


                  三

“公子,你的卷子本做了记号,被沈一贯抹去记号,现在卷子在他手里,他不肯交出来。”

张懋修冷冷一笑,他本就无意作弊,相信父亲也绝对不至于以权势要挟那群考官。

 “我中不中又有什么关系?”张懋修说,他甚至有点庆幸,沈一贯这么做让他有机会印证自己的实力。


“可是……”游七知道相爷和公子都高傲得很,但身为下人,就是替不想弄脏手或不想降身段的主人穿针引线,把事情张罗好。这事情,是他经手,也知道相爷最疼爱这儿子。

张懋修突然想到一件事情,问游七:“那群考官是否诚惶诚恐,如大难临头啊?”

“是啊。”


张懋修几分讥讽地说:“真让我内心有愧啊,居然累老师们至如此之地。好吧,为了让他们宽心安神,让他们办个事情吧。”

“什么事情?”

“我要一个人不中,一个人高中。”

“谁?”

“想办法让人黜落汤显祖,让沈懋学得会元或状元。”

至于我自己如何,其实无关。只想人顺服我,不想人忤逆我,不管顺服是否真心,是否有利,就算顺服是愚弄,是毒药,而忤逆是忠言,是药石,也只想他人顺服。


       四

沈一贯把这份卷子,读了又读。

他知道这是张懋修的卷子。


的确文笔不够老练,,但沈一贯一向厌恶温软烂熟之文,八面玲珑而柔若无骨的风格。没有缺点,全是亮点,纯熟但却无法动人,让人过眼便忘却。

这张卷子,或许会被其余考官黜落,因为太粗糙。

但是,沈一贯习惯会录取这样的卷子,因为科举不是择取文士,文字有很多缺点,但却体现了写文之人的思想情怀,他绝非人云亦云的庸物,他不曾被科举名利驯服。

(注:作者可能看过张懋修的会试答卷 ,评价准确)


不过,这张卷子却不可以录取,因为这是张懋修的。

沈一贯想到同僚们。

当他抹去张懋修卷子的记号,混入本房的其他考卷之中,他们大惊失色,甚至咒骂自己。

“你沈一贯要当直臣,随便,可别拖累我们,快把张公子的卷子交出来。”


沈一贯明白,如果录取张懋修,则一番举动就失却意义。甚至被误解为先倨后恭,迎合时相的无耻之举。


于是他把张懋修的卷子丢在筒中。


     五

沈懋学高中状元了。

汤显祖却名落孙山。

似乎有关节,又似乎没关节,因为张懋修也落榜了。


沈一贯被罢官了,满城传扬他的正直。

李廷机拜访了因此被罢官的沈一贯,引为深相敬重的师长。


所谓事不过三,但这是第三次失利败北。


       六

万历八年。汤显祖踌躇中。

已经是第四次来京城。几乎可以确定,答应张家就能高中,不答应就会失败。


科举的大门依然敞开着,每三年有一次机会。张居正的权势如冰山,会有消融的一天。但目前,冰山尚未消融,可是青春岁月一去不复返。

“我不去应试。”李廷机很干脆地说。

汤显祖很清楚:李廷机很固执,是不听人劝的。

冷冷清清的房子,依稀旧年,如果不算每况愈下。


     七

张懋修又让人来延揽了。

这是一重安慰,一种肯定,不然汤显祖以为自己已经被人忘却了。

应该不会被遗忘,只要世人还对位高权重的张太师敢怒不敢言,就会利用自己的事迹来渲染张氏的嚣张。


“招安我,真的那么重要吗?”等张懋修亲自来的时候,汤显祖冷冷地问。

“不重要,我只是想来看你。”

“你还想着状元吗?”

“嗯。我上次落榜了,这次要雪耻。”


“状元,天下之大,三年才一个。你有胜算吗?”

“文斗之外,还有关节一途。”

“为什么不自爱自尊?”汤显祖很诧异,张懋修居然那么明白地说出来。

“我的才华有限,我的心血有限,不想浪费于搜肠刮肚雕虫小技上,而且就算辛苦费力,也希望渺茫。我尝过落榜的滋味,世人的议论,父亲的责备,够了,我要赢,而且赢得轻松,赢得稳当。我不在乎,可以不择手段,就算全天下都知道我有关节,我也要中状元。”


“冒天下之大不韪?”

张懋修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为什么跟我说呢?”

“因为我喜欢你。”张懋修声音不大,却很有力。

“可惜,我不喜欢你。”汤显祖叹了口气,这个人其实没那么讨厌,只是他无法喜欢他。

“我说过了,我会不择手段。你那么聪明,应该觉悟了吧。”


       下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