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入画屏秋缈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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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张居正称“孤”与明人自称“孤”与“不穀”之风》(香港理工大学 周中梁 )

  摘要:张居正在书信中自称孤与不穀,被后人认为是骄傲自大的表现,但“孤”其实是他在服丧期间的自称,也是当时士人在书信中的习惯用法。“不穀”也是明代士人常用的自称,用法接近“不佞”。


  一、张居正何以称孤

  张居正曾在书信中自称“孤”与“不穀”的事实,常被人引以证其骄盈之态。实际上已有人解释了张居正为何会在书信中称孤。《张居正集》第2册《书牍》所收的第一篇张居正自称为孤的书信,为《答总宪高凤翥》。校注者在“孤”字下出注:“古时父死子称孤,因张居正在守孝服丧中,故自称孤。”

  张居正称孤的书札共40封,均作于万历五年至七年间。张居正之父于万历五年九月去世,张居正服终于万历七年十二月,正与这些书札所覆盖的时间段相合。


  事实上,居丧称孤,是当时士人笔下的习惯用法。

  现再举两条明人书札中的用例作为参证。张四维《复王少方三》云:“孤与公相知“。书作于万历十二年至十三年间,张四维当时丁父忧。王世贞《穆敬甫二》云:“至公之不及终爱孤,乃所以深爱孤也。孤生平乏实行奇节,万不足以望公之一。”此书作于万历元年六月之前。王世贞在家丁母忧。

  尤可注意的是,张四维此书正是为了向王篆解释自己与张居正抄家一案并无干系而作,倘若此“孤”真有自比王侯之意,张四维是绝不敢在此时冒此大不韪的。由此而论,称”孤“只是遵循当时的惯例。


  二、明人自称“不穀”习惯考

  至于张居正的另一个自称”不穀“,明代也有士人以此自称。

  东林领袖顾宪成《尚行精舍记》云:”不穀当佐下风矣。”不仅当时士大夫如此自称,连生平并无科名的建阳书坊主余象斗也自称不穀。余象斗《列国志传评林序》云:“不穀深以为惴,于是旁搜列国之事实。“

  与“孤”不同,“不穀”一词并无使用的特殊语境,但其用法与“不佞”有趋同的倾向。王世贞《华氏先贤像记》云:而以记属不佞。不穀敢以是尽华德乎哉!”文中“不佞”“不穀”相继出现,均为谦词。


  三、小结

  张居正以“孤”“不穀”自称,完全合乎当时士人的习惯,而并非引人侧目的骄盈之举,因此即便其生前身后的政敌,也未将其列为罪证。


  在礼制演化、经学观点转变,以及社会风气等因素的共同推动下,“孤”、“不穀”等古老自称,被明人赋予了新的含义和用法。由此可见,当时士人的习用称呼所含之义,与先秦古礼所含之义,已经有了不小的差异。也提醒学人在解读文献时,要注意把握其背后所隐含的特殊的时代风气。

【搬运史料】万历十二年张(居正)府抄家事简表

来自社科院历史研究所陈时龙论文《万历张府抄家事述微》附录。按照时间和事件发展排序,?的为具体日期不明。


         万历十二年张府抄家事简表

【一、查抄张府的阶段】

四月初九日

神宗下旨,“令司礼监太监张诚、刑部侍郎丘橓、左给事中杨廷相、锦衣卫指挥曹应魁前去会同抚按官”查抄张府;刑部查抄张府在京财产,得金二千四百余两,银十万七千七百余两,及金器、银器、珍珠、玛瑙、石等物。


四月初十日

左都御史赵锦上疏申救;同日,申时行致信丘橓,请丘橓于事平后给“以聚庐之居,恤以立锥之地”。

翰林院侍讲于慎行致信丘橓,请丘橓于事宁罪定之日“允以聚庐之居,或为之私谕有司恤以立锥之地”。

湖广巡按任养心“复按湖广。日夜乘转而南”。


四月十七日

张府于是日“已先得两仆之报”。


四月二十一

“三省奉旨封门”,张府“闻报”。


四月二十二

荆州府知府、江陵县知县以任养心之意封锢张府,张府诸人“移居旧宅,男女惊骇之状,惨不忍言”“嘉诸仆”四逃慝;谣传张府诸公子有“祝发远遁者”。


五月初三日

丘橓抵达荆州府。“入城之日,即以米肉太夫人,而手书以示诸公子。已而诸公子报书见谢”。“”


五月初五日

丘橓到张府,拘押张氏诸子;查抄张府财,得“黄金万两、白金十余万两”。


五月初七日

以“检查数日,存者无几”,丘橓提审张居易、张敬修等人,拷掠甚急;张敬修自述“其当事噂遝之形与吏卒咆哮之景,皆平生所未经受者”。


五月初十日

差以为“母子叔侄恐聚一处,有串通之弊”,“出牌追令隔别,不许相聚接语”。张敬修咋血为《绝命书》,以“梦兆稍吉,因缓。”


五月十二日

丘橓等人“会审,逼勒扳诬情以非刑”张敬修“应对益加凄婉”,入夜自缢。


张懋修“怨愤投井,不死,不食者累日,又不死”。


张敬修“妇高氏闻,拊心大哭,投求死不得。一日,忽就婢手茶刺其目,血流被面,左目遂枯”;据后来张诚报告称,自缢而死者二人,则除张敬修外,另一人可能是张敬修所称“尚是稚子”的次室。




【二、张敬修之死的影响及善后阶段】

张诚奏疏,奏及居正亲属自缢二人;丘橓信给申时行等人,即《与政府书》,称:“生意外,保护欠周,大有负于简任,且大有负于谆谆之面命矣。即使此处置,事事得宜,而死者不可复生,将何以赎伯仁由我之罪哉?”湖广巡抚李江写信给申时行。


五月二十八

神宗接到张诚报告,命逮系荆州府知府郝如松,以其疏虞之故;潘季驯上《保全旧臣遣孽疏》,批评神宗“好货贪财”,以及查抄张府“损德伤体”;吏部等衙门尚书杨巍等人也上疏请求大处理,“有诏令湖广抚按申饬保全”;申时行等人进言“务将居正老母保全周恤,与之衣食,其子孙,勿令颠连失所”;神宗下旨:“居正大负恩眷,遣祸及亲,既伊母垂毙失所,诚为可悯。其以空房一所、田地十顷,赡养。”


申时行作《答丘月林侍郎》,说:“仆非为江陵惜,为国体惜耳。来教具悉,尤冀始终留神,以仰成上德,俯慰人心。”


申时行见张敬修之《绝命书》,作《答李岷山巡抚》,说:“江陵籍没之事出自圣怒,势不能挽,而吾辈将奉命行事,审法求情,要于无可奈何之中而求有可少之路。昨见传来遣帖,行道之人,皆为陨涕。此上关国体,下系人心,岂眇小哉。”


五月三十日

大学士许国致信丘橓:“愿推罪人不拏之义,以成圣主好生之仁,且无令后世议今日轻人而重货也,上累圣德,中亏体,下失人心,奉旨行事者亦何所辞其责!”


湖广巡抚李江得申时行回信,上疏“以保全旧臣请”。


六月十二日

丘橓往张府安慰张氏诸子。手书示诸公子曰:“汝兄不难于一决,以一身之不幸,而成汝一家之幸。”


六月十三日

宦官张诚向万历皇帝汇报抄张家情况的奏疏到京,万历皇帝下旨,将“原给诰命及特降谕劄都追缴”,“石兽等物并应折牌坊价解京”。


七月初六日

宦官张诚的另一道题本到京,汇报落实五月二十八日拨付“空宅一所、田十顷”之旨的情况。同时,李江“保全旧臣”之疏到京。张诚并请示说:“曾省吾等三家受寄银两,应否追解?”得旨:“家产既抄,眷属准保放。曾省吾等受寄银两,其查审追解以闻。”同日,神宗查问“饥死十余人”的说法,工科给事中杨毓阳承认“为风闻所误”。


七月初旬

张诚、丘橓上《具题前事》、《题为大奸恶等事》二疏。


七月初九日

丘橓留书作别张府诸公子,说:“吾行矣!宽心度日,俛首听天,焉用愁哭等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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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橓离荆州后,张府「窃赀诸仆」陆续返回荆州。


七月十五日  

李植上《为大臣朋奸党逆、诬上欺君,矢沥孤忠恳乞圣明独断以昭臣鉴以振朝纲事》,弹劾潘季驯,称「饥死十余人」之说,「询之楚人,以为并无此事」,攻击张居正「即斩棺斮尸,尚有余罪」;潘季驯被罢黜;神宗对下一步追赃予以批示:「曾省吾等受寄财物,尽法严追,不许疏纵,各该衙门知道,钦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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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诚、丘橓行至中途,见神宗对《具题前事》、《题为大奸恶等事》二疏的批示,要求「彼处事情,近又有旨,尚未完结,还通行审究明白,事完方许回京」、「这受寄财物,着遵前旨覆究严追」;二人再上《题为恭报事完复命事》。  


 ?   

张诚、丘橓在中途,见到神宗对《题为恭报事完复命事》所作的「着上紧完结奏报」的批示,从刑部咨揭中见到神宗对李植疏的批示,遂决定折返荆州进行「寄藏赃物」的追查。 


 【三、「受寄赃物」之追察阶段  】

八月十七日 

 张诚、丘橓抵达荆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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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审张居正次子张嗣修,追问「辽府宝藏」的下落,张嗣修招称「彼时年幼读书,委实不知下落」。


 ?  

张府仆人司学等「新返诸仆皆被擒监追,或出其所藏,或首其所寄」。 

 
 九月初三日 

 丘橓作《九月初三日答张宅诸公子书》,称:「诸仆奇器,纷错而出,主人乃悬罄而不得留一钱耶?萍梗之两僧,公然寄匿;亲党肺腑,家宅深于寺院,根蒂牢于髡徒,而顾漠然不一望门投止耶?」


 张嗣修等「粗能完银三万两,并追出金壶等物」。


 ?  
曾省吾、王篆、傅作舟三家最初「皆衔苦呼天」,且辩称:「银数太多,难搬易露,纵私相转授,何至知见无人?」最后,「曾省吾认银三万两,王篆原认银五万两,傅作舟原认银一万二千两」;与张嗣修的三万两银合计,共得「十二万二千」两白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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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极、唐应运等人追得白银十三万五千两  九月 丘橓上《为恭报事完复命疏》、《为举刺委用方面文武官员以章惩劝事疏》。 


九月二十七日
 万历帝下旨:「各犯财物既覆究严追明白,在官者着便起解,未完及变价者抚按陆续起解,不许推迟。差去内外官准回京。」



万历野获编24-30卷里面的张居正相关记载

   【书院】书院之设,祖制无额设明例。自武宗朝王新建以良知之学行江浙两广间,而罗念庵、唐荆川诸公继之,于是东南景附,书院顿盛,虽世宗力禁,而终不能止。江陵公痛恨讲学,立意翦抑,遂遍行天下拆毁,其威令之行,峻于世庙。江陵败而建白者力攻,亦以此为权相大罪之一,请尽行修复。当事者以祖制所无折之,其议不果行。

  (沈德符说老张拆毁书院实际上是遵循大明祖制。)


   【帐房】最华侈者无如貂帐。江陵当国,辽左帅臣各缉貂为帐,其中椅榻橙杌俱饰以貂皮,初冬即进,岁岁皆然。

(辽东将领每年献给张太岳的奢华温暖限量定制款貂帐。)


 【汪南溟文】汪太函以江陵公心膂骤贵,其副墨行世,暴得世名,弇州力引之,世遂称元美伯玉。

     弇州晚年甚不服之,尝云:“予心服江陵之功,而口不敢言,以世所曹恶也;予心诽太函之文,而口不敢言,以世所曹好也,无奈此二屈事何?“

  (老张喜欢汪道昆的文字,于是汪道昆声名鹊起,王世贞和他成了好友。

   王世贞晚年不服,说:“我心服张江陵,但我不敢说,因为大家都不喜欢他。我心里不喜欢汪道昆的文字,但我也不敢说,因为大家都喜欢”……无比纠结的王世贞)


    江陵封公名文明者七十诞辰,弇州、太函,俱有幛词,谀语太过,不无陈咸之憾。弇州刻其文集中,行世六七年,而江陵败,遂削去此文,然已家传户颂矣。太涵生殁,自刻全集,在江陵身后十年,却全载此文,亦不窜易一字,稍存雅道云。

   (王世贞听到老张事败,就派人把张文明的墓志铭削去。而汪道昆却全文收录在文集中,一个字都不改。沈德符认为汪道昆比较厚道。)


 【评论前辈】王太仓之评张太岳曰:“江陵相业,吾始终不谓其非,独昧于知人一事,到底不悟。“而孙樾峰则又云:“江陵素留心人材,胸中富有所品劣,每在司铨者上,故其柄长操,夫能长百人者,必其材兼百人者也。“其说又如此。孙樾峰之评王弇州曰:“大小纪载,一出此公之手,使人便疑其不真。“

(王锡爵说老张不善于知人……大概是在感叹自己没有得到老张的重用。但是孙樾峰却说江陵素留心人才。同时孙樾峰还说,王世贞记载的东西都不一定可信)


  【私史】近年浙中一士绅,亦登万历初元甲榜,屡踬仕路,官不及墨绶而罢,著一私史,纪世、穆两朝事,自署“永昭二陵信史“,其中舛谬不必言。有罗其毒而先知者,辄以重赂相垦,则凿去姓名,别易一人,又赂则又改。其楮墨互换处,一览洞然。至耿楚侗尚书,虽与江陵素厚,要其生平自在,乃至云与徐文贞谋叛,盖两人俱其深仇也。又自云江陵夺情,欲草疏纠正,为其所觉,构陷被谪。此不惟无疏可据,即考当时年月,亦了不相涉。此等书流传,误后世不少,弇州若在,又不知如何浩叹也。

  (沈德符吐槽支大纶写的《世穆两朝编年史》,说支大纶没有节操。每次他写了别人的黑料,当事人贿赂他,他就把姓名凿去,替换一个人的姓名上去。支大纶这本史书里面经常黑老张,沈德符说如果王世贞知道了,不知道怎么感叹)


   【谈相徐爵遇神人】有徐爵者号樵野,入大榼冯保幕,积官至锦衣都指挥同知,理南镇抚司。江陵相亦曲意礼接之,声势震远近。生平事一神最严,初得志,神教以茹素,可长保富贵;不尔,祸且立至。后徐饮于张蒲坂相公家,强以一脔,爵拒之,不听,遂染指。神曰:“大祸已成,无益也。“未几保败,爵坐大辟,瘐死狱中。

   (徐爵说自己只能吃素,不能吃肉,吃了就会遭祸。徐爵和老张经常往来,老张没有非要让他吃肉。后来徐爵去四维家喝酒,四维一定要他吃肉,徐爵拒绝,四维不答应,徐爵只好吃了……后来就死了)


    【守土吏狎妓】辛巳、壬午间,聊城傅金沙(光宅)令吴县,与吴士王百谷厚善,王因匿名妓于曲室,酒酣出以荐枕,遂以为恒。王因是居间请托,橐为之充牣。癸未甲申间,临邑邢子愿(侗),以御史按江南,苏州有富民潘璧成之狱,所娶金陵角妓刘八者亦在谳中。谛视之,果光丽照人,因屏左右密与订,待报满离任,与晤于某所。遂轻其罪,发回教坊。

  是时江陵甫殁,当事者,一切以宽大为政,故吏议不见及云。

(老张刚死,吏治就回到宽大松弛,风气败坏,吴县县令接受别人贿赂的名妓,并达成权 色 交易。邢子愿判案时发现犯人家有个一起收监的妾光彩照人,就和她私通,轻判了……《大明律》里面判案官员如果和女犯人私通,记得是要杖80的?老张的考成法真是人去政息啊。)

前文链接:21-22卷    

                 23卷

八卦万历野获编21-22章里面的张居正、徐阶、海瑞、王世贞

八卦老张,顺手连徐阶海瑞一起8了。劲爆,徐阶曾孙和万历的一夜欢爱。结尾还有可怜的王世贞。沈德符文中一直称呼老张“张江陵”,我在这篇也跟风这么称呼他。沈德符作为嘉兴人,对隔壁吴地展开地域黑。括号里照例是我个人无责注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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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刘二缇帅】景陵陆武惠(炳)领锦衣最久,虽与严分宜比周,而爱敬士大夫,世宗时有严谴下诏狱者,每为调护得全,缙绅德之。殁后虽削爵籍没,终昭雪袭官。今江陵在事,以同乡麻城刘太傅(守有)领锦衣,寄以心膂。适台臣傅应桢、刘台等以劾江陵逮问,赖刘调护得全。夺情事起,五君子先后抗疏,拜杖阙下,亦赖其加意省视,且预戒行杖者,得不死垂楚。刘后以厂榼张鲸株累罢归,而子孙贵盛不绝。两相何等威权,而爪牙能度外行事,宜其有后。


(嘉靖时陆炳虽然和严嵩同流合污,但陆炳敬重士大夫,对于下诏狱的士人都调护保全,士人都觉得他有德。所以死后虽然削爵籍没,最终昭雪了。


     张江陵让同乡心腹刘守有总领锦衣卫。傅应桢、刘台因为弹劾江陵下诏狱,是刘守有保全。夺情时廷杖也是因为刘守有预先叮嘱没有打死。所以他子孙贵盛。


      严嵩和张江陵两相何等权威,爪牙都能手下留情,这是为后人积德。)



 【昼夜用刑】嘉靖四十五年,户部主事海瑞上疏规切上过,已下锦衣拷问,刑部拟绞,其疏留中久不下。户部司务何以尚者疏请宽宥之,上太怒,杖之百,下锦衣镇抚司狱,命昼夜用刑。初意用刑不间昼夜,不浃日必死矣。后以尚逢穆宗登极赦出,仕宦又二十余年,心尝疑之,以问前辈仕人,云此刑以木笼四面攒钉内向,令囚处其中,少一转侧,钉入其肤,囚之膺此刑者,十二时中但危坐如偶人。噫!此亦不堪其苦矣!史谓以尚探知上无杀瑞意,故上此疏钓奇博名,且疏内云:“臣已收买龙涎香若干,为醮坛祝延圣寿之用。”其词谄佞,故上烛其奸,而深罪之。此史、张江陵笔也。以尚后起从部郎得光禄寺丞,又外转四川佥事,寻以考察降调,亦江陵意也。


(嘉靖四十五年海瑞下诏狱,户部何以尚上疏请求宽恕海瑞,被下狱,命令昼夜用刑。这个刑罚是让人站在都是钉子的木笼里,只要一转身就会被刺。张江陵修《世宗实录》,说何以尚是知道嘉靖不想杀海瑞,故意上疏邀名。后来何以尚被贬官,也是张江陵的意思)




  【世锦衣掌卫印】《世宗实录》载孙忠烈(燧)之子(堪)、许忠节之子(瑒),授锦衣正千户,现任管事。祖制:荫叙世职不得厘务。上以二臣先人忠孝表著,特俞兵部之请。弇州驳之,谓王忠肃(翱)之子(《立宁》)、余肃敏之子(实),俱以世官得管理卫事,不始于孙、许二臣。其考据固不谬,但“世录”出江陵手裁,此公最熟典故,何以舛误乃尔?


  既而思之,史所云但不掌本卫大堂印耳。即嘉靖末年分宜相之孙严绍庭。江陵相之子张简修,俱仅理南镇抚司。二相何等权势,不闻乃嗣登大堂也。


       自万历初,始用楚人刘守有掌卫印,刘故大司马谥庄襄(天和)之孙,为江陵牙爪,故特擢之。


(张江陵修《世宗实录》的时候说祖制荫官不得实际管事,世宗时两个人是破例。王世贞反驳说之前也有反例。沈德符吐槽:张江陵最熟悉典故,为什么会犯这种错误?


    接着沈德符说,荫官一般来说不得实际管事,比如严嵩的孙子,江陵的儿子简修,权势那么大,都没有管事。万历初年的刘守有也是荫官,因为是江陵的爪牙,所以江陵特别提拔他掌管锦衣卫。)



  【儒臣校尉】爵先以骗诈充军,逃伍走保门下,官至南镇抚司佥书都指挥同知。其人善笔札,又习城旦家言,凡上手敕,优奖江陵公者,皆出其手,世所称樵野先生是也。


 后同张家人游七,及冯名下掌家太监张大受,俱论大辟死狱中。


(冯保的门人徐爵善于为文,冯保写给江陵的手敕都是他写的。后来徐爵,张江陵的管家游七,都死在狱中。)



    【礼仪房】故相徐华亭曾孙名有庆者,新绾此房事,偶呵殿出巷陌,遇一小帽戴面衣乘驴行者,前驱叱之不下,久之姑引避道左,亦不以为意。次日东厂大榼传令,掌礼仪房官不许用棍开路,徐大惊惧,询之,则昨所遇跨驴人为邢尚智,掌厂太监张鲸第一用事掌家也。徐走榼所乞哀,不得见,又至尚智家,扶服叩头谢过,且赂以多金,姑为宽罪于榼。闭户月余,方命复用棍,始出治事拜客。其时尚智未有官,止卫中一黑靴校尉耳。


(徐阶的曾孙徐有庆,是礼仪房的管事。无意得罪了掌厂太监张鲸的管家邢尚智,去邢家叩头送礼才得免。


    吐槽:果然人走茶凉,徐阶退休了就这样。记得同时期张江陵的管家游七和冯保的侄子吵架,冯保听说了主动把侄子打得半死向游七赔罪。)



    【士人无赖】今上辛巳壬午间,江陵公卧病邸第,大小臣工莫不公醮私醮,竭诚祈祷,御史朱琏暑月马上首顶香炉,暴赤日中,行部畿内,以祷祝奉斋,笞部吏误进荤酒。及张殁而事势渐变,有一御史入王篆幕者,心悸甚,乞哀于冯榼,长跪涕泣,其后亦不免褫斥,此皆市狙庭隶所为,且亦有不宵为者,缙绅辈反恬然不以为耻,真可骇也,近日此风似少衰止。


(沈德符吐槽士人节操沦丧,谄媚张江陵。“真可骇也”)


    【秘方见幸】时大司马谭二华(纶)受其术于仲文,时尚为庶僚,行之而验,又以授张江陵相,驯致通显以至今官。谭行之二十年,一夕御妓女而败,自揣不起,遗嘱江陵慎之。张临吊痛哭,为荣饰其身后者大备,时谭年甫逾六十也。张用谭术不已,后日以枯瘠,亦不及下寿而殁。


(最搞笑的有名黑料来了。谭纶从陶仲文那里学了房中术,传授给张江陵。谭纶用了房中术二十年,有一天终于枯竭了,遗嘱让江陵不要用了。但是老张不听,“用谭术不已,后日以枯瘠”)


    【十俊】其时又有一缇帅,为穆庙初元元宰之曾孙,少美丰姿,扈上驾幸天寿山,中途递顿,亦荷董圣卿之宠,每为同官讪笑,辄惭恧避去。


    (徐阶的曾孙美貌,跟着万历出门,被万历宠幸了。。。遭到同列嘲笑,羞愧辞官。。。徐阁老再次人走茶凉)


    【佞人涕泣】张江陵柄政,给事陈三谟者,本高新郑入室弟子,以郎署改至吏科都,比丁艰归,出补则高已败,又为张所爱,复补吏垣。而夺情事起,群议保留,十三道已有公疏矣。惟吏垣当为首,而同寅有谓不可者,迟一二日未上。江陵召去,跪而詈之,陈亦絮泣,谓非出己意,退而夺笔为首上之,次年推太常寺卿。至辛巳大计,亦以论列调南,则张犹以前疏之迟,授指劾之也。至江陵败而陈亦斥矣。


    (陈三谟相继得到高拱和张江陵的喜爱。因为没有及时上疏请求老张夺情,老张把他喊去让他跪下呵斥他,陈三谟哭着求原谅。但是老张并未原谅他,后来京察还是把他打发到南京去了。)


    【滇南异产】媚药中又有腽肭脐,俗名海狗肾,其效不减慎恤胶,然百中无一真者,试之,用牝犬牵伏其上,则枯腊皮间阳茎挺举,方为真物。出山东登州海中,昔张江陵相,末年以姬侍多,不能遍及,专取以剂药,盖蓟帅戚继光所岁献,戚即登之文登人也。药虽奇验,终以热发,至严冬不能戴貂帽。百官冬月虽承命赐 爰耳,无一人敢御,张竟以此病亡。


(海狗肾,不需要解释了。)



 【海忠介抚江南】忠介在江南,一意澄清,而不识时务,好为不近人情之事。吾乡一郁姓者,以乙科为其属绩溪令。高年皤腹,俯仰艰楚,入谒时独起止迂缓,腰领屹然,海大喜,以为此第一强项吏也。立疏特荐,新郑即召入为比部郎。


     海开府吴中,人人以告讦为事,书生之无赖者,惰农之辨黠者,皆弃经籍、释耒耜,从事刀笔间。后王弇州为华亭画计,草匿名词状,称柳跖告讦夷齐二人,占夺首阳薇田,海悟,为之稍止。至今三吴小民,刁顽甲于海内,则庚午、辛未间启之也。


(海瑞在江南时不近人情。有一个郁姓举人,因为年纪大,拜见海瑞时行礼缓慢,海瑞大喜,觉得他是有傲骨。立刻向高拱举荐他。


    沈德符开始吐槽海瑞败坏吴地风气,鼓励大家当讼棍,后来王世贞巧妙阻止了。但是吴地的风气已经被海瑞败坏了,“刁顽甲于海内”。)


     又如吴中士习最醇,间有挟娼女出游者,必托名齐民,匿舟中不敢出。


  自丁亥有凌司马洋山(云翼)殴诸生一事,大拂物情,吴士伏阙诉冤,严旨系治,凌削官衔,任子遣戍,人心甚快。然此后青衿日恣,动以秦坑胁上官,至乡绅则畏之如伥子。间有豪民拥姝丽游宴,必邀一二庠士置上座以防意外。至民间兴讼,各倩所知儒生,直之公庭,于是吴中相侮,遂有“雇秀才打汝“之语。盖民风士习,惟上所导,所从来久矣。


  (沈德符感慨以前吴地风气最淳朴,士人带着娼妓出门,都谎称自己是平民百姓,藏在舟中不敢出来233333333.


     自从凌云翼——这人也是嘉靖26年进士——殴打诸生,吴地读书人诉冤告倒了凌云翼以后,吴地的读书人就越来越嚣张了。有钱人带着美女吃喝玩乐,必须邀请一两个读书人上座预防意外。以至吴地人吵架会说“雇个秀才来打你”)


     海下狱时,世宗震怒,举朝亦谓必无生理,惟司务何以尚救之,亦下诏狱几死。及隆庆复用,海抗疏论高新郑,盖为徐华亭地,何亦请上方剑诛拱以助海,盖两人始终同志如此。至万历内戌,海再出为南少宰,何以部郎竭海,而置其榻于坐隅。何毅然曰:“若较名位固宜尔,但当年颇忝气谊,不能以客礼见处乎?“海执不可,何奋衣竟出曰:“不及黄泉,无相见也。“语浸闻于时。


   (海瑞下狱的时候,只有前面提到的何以尚救他,一起下诏狱。隆庆时两人一起对付高拱,何以尚还神助攻,试图请尚方宝剑诛杀高拱。


    到了万历年间,何以尚去见海瑞,嫌弃海瑞用待下级的礼仪待他,而不是用朋友之礼。海瑞不高兴。何以尚拂衣而去,说不到黄泉不相见。)


 【海忠介被纠】海忠介抚江南,立意挫抑豪强,至处徐华亭更大不堪,然以一时人望,无敢议者。独刑科给事舒化首论之,其词尚缓。至吏科给事中戴凤翔独疏参之,至发其为南京卿寺时,妻妾相争,二人同日自缢。海辨疏太激,至诋举朝无一人,于是吏科都给事光懋(按光懋人名,嘉靖乙丑科进士,故上空格,非姓)等、河南道御史成守节等,俱恨怒,各出公疏合纠,而海始去。说者谓徐实嗾戴为此疏,后戴遂归女于徐氏,则理或有之。


  (海瑞在江南对徐阶很过分。但因为他声望高,没人敢反对。只有戴凤翔弹劾海瑞,说海瑞妻妾相争同一天上吊。海瑞反驳说满朝都是妇人,于是大家愤然一起弹劾他,海瑞才引去。有人说是徐阶指使戴凤翔的,后来戴凤翔女儿还嫁给了徐家。)


  【龙君杨少参】宣城沈翰撰君典(懋学),以谏止夺情忤江陵意,然内愧其言,屡令其子编修(嗣修)致书慰藉,促其还朝。沈亦未决。适有宣城狂生吴仕期者,草一书欲规江陵,遍示所知,人皆为危之,然实钓奇自炫,初未尝投京邸也。维时又有无赖青衿王制者,同一斥吏,伪造海中丞(瑞)疏,丑诋江陵,刻印遍售,此不过欲博酒食资耳。时,操江胡都御史(槚)得之大喜,以为奇货可居,捕仕期入狱,胁令招称为懋学所造,转授仕期者。江陵惧株连不可解,回柬有“姑毙杖下“之语,胡遂命尽之狱中,沈始得免。


    (沈懋学劝张江陵不要夺情,然后辞官,但是张江陵内心惭愧,几次让儿子嗣修写信给沈懋学劝他回来。


    这时宣城有一个狂生吴仕期起草了一封信规劝江陵,到处给人看,然而他只是为了“钓奇自炫”,并没有真的寄给江陵。


     还有人伪造海瑞的奏疏诋毁江陵,印刷销售,“此不过欲博酒食资耳。”


    操江御史逮捕了吴仕期,让他诬陷信是沈懋学写的。江陵不想株连,回信给御史让他打死吴仕期就可以了。沈懋学因此幸免于难。




    【刘际明太守】传闻广平别驾者,椎野老悖,高已厌之。一日酒间,别驾举一令,以字貌相类者为觞政,不能者有罚,乃先出令曰:“左手相同绫绢纱,头上相同官宦家,不是这官宦家,如何用得他许多绫绢纱?“其语实鄙俚,高益憎之,乃继之曰:“左手相同姊妹姑,头上相同大丈夫,不是我大丈夫,如何弄得你许多姊妹姑?“别驾大怒,骂座而起。刘续之曰:“左手相同糠秕粝,头上相同尿屎屁,不吃这些糠秕粝,如何放出许多尿屎屁?“意盖欲两解之。而别驾不平愈甚,遂至互揭同去,未知然否。


  (庸俗的行酒令互相嘲讽23333333,用偏旁相同的字行令)



    【县令处分人命】吴俗最嚣,无命辄以人命入状,究之毫无影响,吏兹土者亦视为寻常故套,漫然准其行,亦漫然听其罢。然而温饱善良罹其毒者,必至破家而后已。至有状行许久,然后求觅尸骨以实其刁诈者。近戊戌年粤人邓云霄拜长州令,熟知此弊,凡告人命者,其状写明某日打伤,某处某时身死,尸停何处,去城几十里,如虚甘责几十板。告者无一不准,即刻身往检验,路远者限定时刻,抬至听检,其诬者立即如数痛笞,不饶一下,行之半年,告人命者绝迹。邓莅任七年,此弊顿绝,甫去而刁风仍炽矣。


   (沈德符继续吐槽吴人风俗最坏。。。。我,很伤心。。。老张也吐槽过吴地是“鬼国”“乡人最为无赖”)



  【嫌名】吾乡戴春雨(凤翔),嘉靖己未甲榜,以行人为吏科给事,被内计降补陕西凤翔府郿县丞,咸疑当事者有意侮之,宜弃官以去。戴竟履任,渐历郎署,以至出守,又得凤翔府知府。


         近年己丑,王弇州拜南大司寇,时南台王仁荣者疏纠之,谓弇州之父,坐法极刑,不宜受秋卿之命,且云里胜母,曾子不入,不知世贞何颜复坐此堂也。弇州辨疏,语哀而苦,若王侍御者,亦更为不恕矣。


 (戴凤翔不避自己名讳,去凤翔当官。


    王世贞官拜南刑部尚书,有人弹劾他说他父亲就是被判处死刑的,王世贞为了回避不能担任刑部尚书。而且春秋时曾子拒绝去“胜母巷”,因为曾子觉得这名字侮辱母亲,不知道王世贞有什么颜面坐在刑部衙门的。王世贞上疏为自己辩解,语气哀而苦)

张居正又一篇程文《先进于礼乐》,和《生财有大道》一样,还是他自己命题写的范文,这篇表达了他愿意用实干的循吏,慎用言辞华丽的清流的用人思想。来自《八股文观止》,选了历代484篇优秀八股文,有方苞,李光第的点评(里面有些比较搞笑的题目比如李东阳自己命题的范文《欲罢不能》)


        《先进于礼乐》


    圣人于礼乐述时人之所尚,表在己之所从。盖文敝则宜救之以质也。圣人论礼乐而独从先进也有以哉?想其意盖谓,礼乐贵在得中,而君子务乎实胜,今也或失之靡矣,吾方忧其敝而莫之救也。

    而世之论者乃曰,先进于礼乐野人也,盖见其简而遂以为陋也,见其直而遂以为也,是以今而论昔也,则其谓之野人也;固宜后进于礼乐君子也,盖习其繁而以为有度也,习其缛而以为有章也,是以今而论今也,则其谓之君子也亦宜夫习俗易以移人,而古道其所好,世固如此。

    若我用之则原从先进焉。何也?礼乐所以养德也,而养德者宜处其实,不宜处其华;所以维风也,而维风者宜居其厚,不宜居其薄。以求诸实先进有焉,有其实则用以治心而心平用以治身而身正,周公之遗范犹存,固吾所梦想者也,虽戾于俗溪乎?以求诸厚先进有焉,有其厚则用之朝廷而化行,用之邦国而俗美,文武之遗风未泯,固吾所宪章者也,虽以为野何伤乎?

    吁,夫子之言,其欲挽春秋以复乎成周之盛,意独至矣。


【题解】


题出《论语·先进》:“子曰:先进于礼乐,野人也;后进于礼乐,君子也。如用之,则吾从先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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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有点难以逐句翻译..然后我忽然发现他给皇帝讲论语的讲章里面有他自己写的同义的白话解释...他太懒了吧😂,自己抄自己的文章

先进第十一
原文 子曰:“先进于礼乐,野人也;后进于礼乐,君子也。如用之,则吾从先进。”
【张居正讲解】先进、后进,譬如说前辈、后辈。礼乐不专是仪节声容,凡人之言、动、交际,与施之政治者,但敬处都是礼,和处都是乐。野人,是村野的人,言其朴陋也。君子,是贤士大夫之美称。用之,是用礼乐。孔子说:“礼乐贵于得中。”但世道既殊,而人之习尚亦异。由今日观之,前辈之于礼乐,专尚简质,不事浮华,恂恂然却似郊外野人的模样,何其朴也。后辈之于礼乐,威仪习熟,文采可观,彬彬然却似贤人君子的气象,何其美也。今时之人,固皆愿为君子,而不屑为野人矣,若我之用礼乐则不然。盖前辈的人,存心淳厚,行事质实,与浮薄虚夸的不同。我今但欲反薄归厚,敛华就实,一一依着前辈的规模,虽冒野人之名,有所不恤也。”盖周末文胜,古道寝薄,孔子伤今思古,欲损过以就中,故其言如此。其后汉儒董仲舒,劝武帝损周之文,用夏之忠,亦是此意。故人君之治天下,若能因时救敝,返朴还淳,行政,则敦本实而不为虚文;用人,则重老成而不取浮薄,庶几先进之风可追,而先王之治可复矣。


张居正儿子对他持续三十七年的误会(附太岳写的草稿一页)

    24岁的张懋修误会责怪过父亲张居正。37年后,偶然发现了他和万历之间的记录才明白。

    万历四十四年(1616),61岁的张懋修在故纸堆中偶然发现了这样一张纸。(这是老张亲手写的一页字。懋修特地原样放进自己文集。这页字迹和文集其他字完全不同,跟老张留下的其他正楷笔迹倒是很像,还模模糊糊的,应该是特地按照原笔迹刻版的。

    这页纸(如下)是老张在万历八年按照常例把他和万历之间的一些对话原样记录下来,送到起居馆留存,先打的草稿。事件是“万历八年三月二十九日,臣居正入见于文华殿”“昨以病乞休未蒙俞允”。万历不同意他的辞职申请,并对他说:“圣母说,国事全赖先生辅理,以后再不必动此念。”。老张说“臣男张懋修昨蒙圣恩特赐进士及第,臣尤不胜感激。” 万历说:“先生忠孝传家,朕心甚是嘉悦。”   老张说;“臣子孙当世世犬马以图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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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一段话是懋修写的。懋修说,自己到了万历四十四年,才发现这张纸,知道了当时的经过。“算来三十七年矣,突而创见,嗟乎”,懋修说自己幼时跟着父亲在京城家中读书,“幼负狂志”,以杨廷和的儿子杨慎为榜样,想当相门状元。

     然而渐渐长大的懋修听到了闲言碎语,周围人在议论哥哥嗣修的榜眼来路不正,“闻议久矣”,于是心高气傲的懋修想等父亲退休了以后,自己再参加会试(懋修没有像嗣修一样在顺天府乡试,而是回湖广乡试。之后还一度荒废过举业,以至于老张写信教育他。心路历程大概如此。)

    而父亲对他“严训凛凛,莫之敢违”,于是24岁的懋修只好去参加会试,“不幸中第,又居殿元。”(懋修内心不想在这时候中第,不想被人议论是靠父亲得来的。这下我明白为什么他的殿试策论文章思想深刻逻辑严密气势有力,但是语言非常粗疏了,应该是心里有气故意为之。实际水平不止如此。)

   傲娇的懋修因此“触触不乐”,责怪父亲和他的老师(?这是哪位)擅自让他中第还当状元,导致世人议论他。当时他因为此事和父亲产生了误会。


   37年后的懋修已经61岁了,在辽东度过了漫长的几十年,超过了父亲当年的年龄。这时他发现了父亲的这页记录,才明白父亲当时想过退休保全身后事,只是身不由己,让他当状元也并不是父亲的意思。

    “懋修老矣,忠孝大节一无可明,仅仅文学不坠家声。大负圣谕一时眷奖隆恩

     虽然,身形可朽,性灵不坏。恩赐及第第一人,忠孝传家四字,倘毕于今世,或就于来生。父训珍焉,懋修百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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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 懋修很能苦中作乐。在辽东生了好多孩子,文集里面除了这一篇,其他都很乐观。他记起以前看过的书,在文集里谈李白王维董仲舒卓文君,天文地理,名山大川,煞有介事的科普以前听说过的宦官阉割的科学安全方法,回忆京城以前那些有名歌女的逸闻趣事。他很高兴地介绍流放时发现哪种野菜最好吃,茅草的根是甜的可以当糖,饿的时候吃黄豆最能充饥,老竹笋吃起来也别有风味。


  


张居正曾孙为他辩诬的《上六部禀帖》 (节选)+张同敞诗两首

     全文高能,催泪震撼,“纵身死蒙诟,而泉下幽魂,犹被容光之照”。张居正的两个曾孙虽然从小没什么机会受到良好的教育,但是文字功底都很好,简洁有力,大概是遗传吧。手打了一份《上六部禀帖》,里面有些辩白广为人知的王大臣案,辽王案的过程省略不录了。

    *转载《上六部禀帖》写作背景

     康熙十二年,允修之孙张同奎进京为其曾祖辩诬。他住进了全楚会馆。张同奎住进之后,足不出户,整天在房里抄写不辍。执事好奇地问:“客官为何专程来京城伏阙上书? ”张同奎惨然一笑道:“此状所禀告者,乃是先祖身为前朝功臣,死后遭人毁谤,全家倾遭覆巢惨祸一事。此案虽经前朝昭雪,可至今仍令后人蒙垢,故特来京城向有司提出辩白,以告慰先祖地下之灵。”

    执事问:“尊先祖是指何人?”张同奎回答:“湖广荆州府张文忠公。”

     执事当即深深一揖,说道:“不知客官为忠良之后,在下多有待慢;客官或可不知,现在您所住的这处全楚会馆,即为张文忠公生前所捐。会馆至今已逾百年。百十年间,它不知为多少三楚寒士遮风雨、避暑寒提供方便。”

     随后,执事请张同奎出门,陪他参观馆内各处设施。他们经宝善堂、楚畹堂和会客的风雨怀人馆,指着那口水井说:“此井据说系尊先祖所掘,百十年间,水质清冽,从未干涸。”

     自此,执事即对张同奎以亲人相待。在他的帮助下,张同奎将抄好的十数份《上六部禀帖》分别投送到六部衙门及国子监、翰林院、詹事府、大理院等各处。

    大臣会商已定,让礼部派人去找张同奎,嘉勉他说,前朝张文忠公功在社稷,自有定论;今君不惮险阻,劳心竭力,真正算得上忠良之后、孝子贤孙。所说《明史》修撰一事,责权有定,一定秉笔直书。

    张同奎辗转回乡。一路上,他心情激动,昼夜兼程。因旅途舟车劳累,他走到半路即染风寒,只有强撑病体,挣扎着在秋风秋雨中踽踽而行,刚进家门,他没来得及述说完此番进京的全部情形,便一头栽倒在地,呕血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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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六部禀帖》 

     湖广荆州府儒学生员张同奎谨禀:为「温纶出自圣朝,先帝之洪恩广被;微功掩于雠口,故相之幽迹堪怜。乞布仁慈,削史诬、革戏嘲,以维直道,以作忠尽」事。 

    奎闻观往迹者,必论其事,泽枯骨者,不问其人。故帝王阐幽,见鼓舞当时之意,史书纪实,有劝惩万世之功。如奎曾祖张居正,官太师,谥文忠。昔为隆万辅臣,感顾托之重,任嫌怨之丛。横被诬谤,纷纷旧史,迄今流于好事之口,编演戏文。

   蒙我世祖皇帝好恶必察,曰:“罪居正榄权,误矣!彼时主少国疑,使居正不朝纲独握,则道傍筑室,谁秉其成?亦未可以揽权罪居正矣。”其在先祖居正,能不感激于地下乎! ”

    奎不揣蝓蚁之微,冒味泣陈于前。忆先祖居正秉国时,两宫并后,权珰横恣,朝纲颓靡,人习惰玩。穆宗特简先祖居正,泣受顾命,誓捐顶踵。辅神宗于冲龄, 规以谨身勤学,启沃多方,为养正格心第一义。而疏条六事,皆救时急务。因以考成责之抚按,教养稽之郡邑,止两宫之修建,停浙直之织造。而且蠲逋欠以恤民穷,度田亩以杜诡隐。申宗藩之例,汰冗滥之员。而骄纵戢志,勤慎成风。宫府肃穆,海宇乂安,酿四十八年承平之福。

    至于屡辞伯爵,坚谢恩荫, 未可谓怙宠也。三乞守制,屡请生还,未可谓贪位也。

    嗟乎!毅然引天下之劳,任之于己,即群然集天下之怨,归之于身,而身后之谤旋起矣。

    奎思历代帝王之恩,有及先代名臣者。往史恩雠在心,褒讥任意。爱者加膝,憎者降渊。所赖仁人君子远见精识,发既隐之幽光,还直道于三代,是以冒干威严,为奎曾祖居正雪此覆盆。伏望俯念忠魂久郁,幸蒙圣鉴,删从前之横诬,昭盛朝之特笔,与春秋纲目炳耀千秋,庶足以励当代而信万世。使天下后世咸知鸿恩并及异代功臣,纵身死蒙诟,而泉下幽魂,犹被容光之照,无不鼓舞兴起矣。奎虽殒首捐躯,无能抑答涓埃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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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张同敞诗两首,今天刚仔细读,也是很震撼


             《别山先生自诀诗》

    弥月悲歌待此时,成仁取义有天知。 

    衣冠不改生前制,姓字空留死后思。 

    破碎山河休葬骨,颠连君父未舒眉。 

    魂兮莫指归乡路,直指诸陵拜旧碑。 


         《自誓诗》

    翰林骨莫葬青山,见有沙场咫只间。

    老大徒伤千里骥,艰难胜度万重关。

    朝朝良史思三杰,夜夜悲歌困八蛮。

    久已无家家即在,丈夫原不望生还。

后知后觉原来《张居正集》是有过标点注解版的,分享下载

国学大家张舜徽先生点校的,注解很仔细,1994年出版。一共四册,第一册奏疏,第二册书信,第三册各种散文,第四册诗歌。虽然是竖排繁体,比原版还是易读多了。我去付费下载了,需要的同学不用再去花钱了,直接拿走(下载不了的可以评论或者私信告诉我邮箱,我有空的时候发)。

书信那册我再去想点办法,还是会持续转换成简体横排的书信来分享的23333【今年争取每天整理3封,主要是自己也想做点笔记印象更深刻,获得快乐~~】

第一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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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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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册

链接:https://pan.baidu.com/s/15VBaGavxqepcfsVp9s4p_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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