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入画屏秋缈缈

太岳粉。欢迎日主页欢迎留评。杂食党无洁癖。置顶被屏,同人都在“太岳的同人”合集。叫我“缈缈”或“麓麓”随意。在word单机一个太岳原型的长篇古言,短篇暂时咕咕咕😂扩列请私信。
wb:太岳白圭潇湘外

隐光

   方生者,楚人也,少负奇气,工诗文,精骑射。弱冠为吴邑令,暇游于荆溪之野,具区之畔。忽逢一道人,赠之以剑。方生固辞,则道人倏忽不见矣。

   方生甚异之,复视其剑,则凛雪含霜,苍龙吐气,不啻风胡欧治也。遂携而归,时佩之,爱之倍于金玉。

    至某夜,素月流天。生视剑光照盈室,惊起。剑化为一美人,眉目清颖,神韵悠然,自云名“隐光”。生惊疑不定,以为妖孽,然终不忍舍剑。由是,凡无人之地,隐光自现。久之无异动,生心稍安,或与之语,则多领悟。

    终十余年,无他事。忽剑为人取去,方生欲穷搜之于邑,则边事大起,生羁縻王命,急驱驰千里,自此不得相见,惟中夜叹息。


     后二十年,方生历河朔,巡岭海,经幽燕,过大漠,立奇功,为名将,尝赋忆昔篇言宝剑事,凡数十言。


    一日,生谒京,过相君府,相君为生之故旧,甚笃。言相府有女善舞剑,愿出而观之。

    少顷,一艳妆女子至,生视之,竟为隐光。隐光亦变色动容,剑几坠地。

    方生为言前事,请索剑归己,相君怒:“此剑能变为人,孤甚喜,欲常常炫于世,实不可须臾离也”。

    生固请之,相君益怒,终不与。


    是夜,月明,生忽梦隐光捧剑泣曰:“相府难离,剑与身不可俱出。今以宝剑归君,隐光留于相府”。生惊起,则剑已皎然在侧,幽泉霏雪,光照绝伦。方生虑相君察之,平明遂托边事有急,携剑出春明门,还塞下。



    甲申年,上遣使籍没故相府。方生归于楚,意沮不释,日夜惟对剑太息。

    时有大僚久慕隐光容色,命人至故相府索之。隐光出而莞尔,忽寒气自南天而入室,隐光化为一剑。触之,手未及,剑顿作灰飞烟灭。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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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的名字来自“宝沉馀玉气,剑隐绝星光”这句诗
从小方的忆昔篇开的脑洞摸鱼一篇。老张也写过宝剑诗,风格类似,说不定是同一把。

《忆昔篇》

        昔游吴中,得一小剑甚佳,佩之十余年。辛亥九月偶为好事者取去,感而赋此。

        忆昔东南游,穷探句吴境。句吴有美人,赠我干将颖。风胡欧治久不作,独留神物含霜刃。苍龙气吐龙泉深,白虎精飞虎丘冷。余也平生负壮心,宝此不啻双南金。河朔烟尘暗三辅,千里驱驰常在手。幽暗携来鬼魅愁,崆峒倚处虹蜺走。归山相伴向茅斋,耿耿光芒烛上台。烈风暴雨中霄起,飞腾变化何神哉。清朝日出风雨息,寂寞图书空四壁。凝眸怅望秋天高,搔首徒瞻暮云白。乾坤漠漠浩无垠,瀚海河湟尚战氛。须知神物不终秘,夜夜中天看斗文。

【同人,张居正&方逢时】雁门太守行

    一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月金鳞开

    “太岳,我们正在改变天下,改变历史。”

    方逢时指着不远处,修缮中的雁门长城在朔方阴森峻险的峰峦峭壑中绵延,山脊上隐约看到蚂蚁一般忙碌的士兵。山脚下秋草劲肥,厉兵秣马,他接着说,“异日,困扰我大明朝数百年的胡地烟尘将消散,化干戈为玉帛,你我必将不负平生,名垂千古。”

     “行之,我们什么都不能改变。包括我们自己的命数。”


    方逢时从夜的营帐里梦醒,塞上茫茫的寒风击打着帐帷。他唤左右备马,左右知道他性格诡谲,并不劝阻,牵来他最爱的黑骝马。

    他一口气跑了不知多少路,久居南方的人去了北方会有错觉,如果没有越过河,就会觉得还很近,其实已经走了很远。

     他见到了夜色里大同的火山,山上有火井,南北六七十步,深不见底,暗夜里火势上升,发出隐约轰鸣的雷声。

    目力所及,巨火仍在蔓延,火焰如不受控制的猛兽舔舐毁灭所经过处的万物,照彻北天。这就是每年秋天大同镇边境明军的烧荒,焚烧明蒙之间的几十里宽的天然草场,让俺答的骑兵丧失补给,无法持续南下。

    虽然如此,小股的侵扰从未断过,家破人亡的百姓嚎哭不绝如缕。前几天,有参将带来一个流离失所的女子意图献给他,方逢时传令打了参将二十军棍,他在江南习惯了青娥绕席,大同府女子的美也是早有耳闻心向往之,可他到北方是要建立功业,不想被人抓住任何把柄。

    毕竟,从他十九岁进士登科到现在已经仕途蹉跎二十多年,先是不屑逢迎以至颠沛州县,终于惊觉同年甚至后进已经纷纷官至二三品,他才去同科的高拱阁老那里烧香,请缨告别江南锦绣之地,到大漠的风霜戎马里博一场富贵。

    况且,虽然他勉力数次大捷,刚从内阁倾轧中起复为次辅的的高拱并不完全信任他。隆庆四年二月,方逢时巡抚大同,七月,高拱就派了亲信王崇古总督宣府大同,和他互为牵制。他帐下有些人就是王崇古的耳目。


     一言一动,如履薄冰。

    只有在这样无边的夜里,月光在他的锁子甲上划出清冷的弧光,他才可以放下心防,得到片刻的宁静。

    隆庆四年九月十二日的他不知道,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最后一夜。


    二 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

    日出之前,半宿未眠的方逢时赶回中军营帐,将就倚靠着木枕睡着了。

    秋天的云很低,无形的造化之力推着大团的云往前走。石头山上是盘旋的银河。他和已经入阁的太岳在石头山上的茅草屋里同榻而眠,他说:“我不想再沉沦下僚,虚掷一生”,太岳侧脸而笑,又转脸凝望着他的眼睛:“定会有如愿之日。”

    太岳起身说去去就来,推开门,明明记得门前是平坡,却一脚踩空坠落了悬崖。他恐怖万状,想呼救,喉咙却被扼住一般发不出声,门外又涌来几名携带冰冷刑具的钦差:“大同巡抚方逢时,勾结蒙元,意图谋反,即日革职,拏解送京会同刑部严审。”


    他从噩梦中惊醒,还没来得及喝口水顺气,帐外有人报俺答的外孙把汉那吉携家人到败虎堡,声称来降。

    他霎时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反复对比了几次不同的人送来的谍报,并无异常,那吉投降似是因为家族纠纷。他让属下率五百骑前往纳降。

    方逢时在大同城里隐秘而隆重地设宴款待了那吉,又给宣大总督王崇古写了长信,提出诸般处置建议任他选择。

    王崇古却迟迟没有回信。


    方逢时度日如年,他想把这烫手山芋交给王崇古,可王崇古也不糊涂。想起那个梦,想起近在眼前的夏言曾诜因为处置边事不当,被诛杀西市,身首异处,家人为奴,一向勇敢刚决的他沉不住了。


    报告内阁?这种事巡抚行文报告内阁似不合体例,公之于众也让朝廷失去回转余地,徒招言官议论。只宜私函,如果回函的人授意不能留,他便让那吉等人无声无息地消失,只对俺答说那吉从未来过。

    写给谁呢?内阁中首辅李春芳忠厚却没有定见,次辅高拱和王崇古一派,恐怕两人合议佯装不知,仍推出他去顶缸。赵贞吉殷士儋和他并无私交,传言又和高拱势同水火。

    阁中还有湖广同乡,昔日的好友张太岳。


    他在灯下写就一封信,照样附上诸般处置建议,又说多日前已经报告王崇古,至今没有下文。交给亲信快马加鞭漏夜送到京城。

    他出帐四顾,满天秋色角声四起,百年以来边关将士们的血迹和敌人的血迹层叠,把塞土染成暗紫。

    “这样的征战什么时候结束?”他向京城而立,不确定能否得到这位已经疏远的昔日好友的回信。



    三 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

    他和太岳的故事像陈年的香丸,打开里面都是蛀坏的碎木屑,零落成灰,可还是香气萦绕。

    从亲密无间到形同陌路的始末说起来也很简单,他们初相识的时候都是年少登科的进士,才华相仿,他的诗写得更好些。他们那时惺惺相惜,一南一北,书信不断。后来他积年不得意,太岳在翰林院前途无量,他厌恶严嵩,却听说太岳给严嵩写贺寿诗。他们的书信如雨后屋檐的水滴越滴越慢,不知哪一天起就彻底断了。


    现在这封信送出去,日子平缓而焦灼地流淌着。

    他有条不紊布置着每天城中的防务,心里却蔓草滋长。秋霜浓重,鼓声低沉。

    京中毫无音信。


    “故园书动经年绝,华发春唯满镜生。自是不归归便得,五湖烟景有谁争?”

    他凌乱写着唐人的诗,或许是该告归还乡了。有的人天生没有做官的运势,刚立了几场功,就遇到这棘手事。家乡的父母妻儿,他年少时亲手筑造的书楼“大隐楼”,河里六月的莲花和鲤鱼。湖广小城的富户,城中一半的田地都是他家的,当个致仕的进士,后半生著书立说,开坛讲学,也是乐事。

    如何从边事中抽身而退?主动请辞自然不可。他想起帐下那些不怀好意的窥探目光,是了,该故意漏些破绽给王崇古,引他嗾人弹劾,自己再趁势上疏请罪乞休,离开大同是非之地一去不回。


    京中,张太岳接到方逢时的私函,旋与高拱秘议。

    “肃卿,自嘉靖二十九年来,国库每年军费开支是岁入的两倍,早已入不敷出,如再持久作战,你我都知道结果。方逢时信中提出的借此良机与俺答议和,双方休战,确是上策。即使俺答数年后出尔反尔,我们也得到了几年喘息。”

    “太岳,这我同意。只是这事太冒险,国朝二百年来,从天子到百官,都视蒙古为元的残部,议和一着不慎,就会被斥为通敌卖国,身家不保。夏贵溪殷鉴不远,虽现在仁君在位,你我也难应对言路纷议。“

    太岳听到最后一句,不着痕迹地一笑,随即恢复端然:“肃卿,现在阁中你我同心,另三人迟早要去位。六部都是你任用的人。对了,晋人那里有没有风声?”

    高拱每每和张太岳商议,都会不知不觉如鬼迷心窍地信任他。既然他询问,高拱也实情相告,几天前王崇古也已经给他写来密信,告知这件事,还附上了方逢时信的抄件。

    “肃卿”,张太岳把手覆上高拱的手背,“他信里怎么说?”

    “他说如我决心议和,他也愿从中协助,大同那边他主事。京中六部的要员由他外甥张凤磐去交关。太岳,张凤磐是个能干事的,和你也熟,这次如果能成,我想引他入阁当我们的帮手,你觉得呢?”

    “如果议和能成,当然好。”张太岳不动声色。



    四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一夜之间,弹劾方逢时的奏章四起。有的弹劾他虚报战功,有的弹劾他贪墨无度,有的弹劾他怯进畏敌,有的弹劾他不治行检。方逢时上疏认罪乞休。

    “水流花谢两无情,送尽东风过楚城。胡蝶梦中家万里,子规枝上月三更”,决意远离这个巨大莫测的漩涡,过几年起复回到江南眠风抱月了此残生。他心里轻松了很多,又怅然若失,破例饮了几口酒迷糊睡到黄昏。


    他梦见太岳亲自递给他一封信。

    “太岳,你怎么会来?我以为你在阁中忙。”

    “多年故交,我不会忘。”梦里的太岳平静地说,“行之,这次你听我的。”


    他在帐外马声嘶鸣中醒来,去京城的亲信回来了,给他呈上太岳的回信。“弟平生孤孑寡与,独与兄相知,不啻坐春风而饮醇醪也。驿馆一别,风云倏起,弟以菲薄谬肩重任,恒恐中道颠蹶,有负兄夙昔期许之心。兄宏才必不久屈,位列三台有期。”后面还有些具体的指点。


    大团的云块赶着牛羊涌向大漠深处,火焰般的夕阳燃起,荒凉的天空百鸟归巢。

    他知道太岳对蓟镇的谭纶也是如此殷切。他和张太岳再也不可能如年轻时那样亲密无间了,但太岳依旧需要他。他也需要可靠的盟友,只结交高拱一个阁臣是不够的,内阁的血雨腥风,不到最后一刻,永远不知道谁是能决定他命运的赢家。


    后来的事就如史书记载的封贡议和一样。从此,东至四海,西尽甘州,延袤五千余里,无烽火警,居庸以西,国家无所事。


    万历二十四年的方逢时已经衰老,守着家乡的大隐楼。记忆力太好到底是不是好事?想起几十年前的事如在眼前,可那些人都不在了。“行之,我们什么都不能改变,包括我们自己的命数”,他想起太岳这句话,他说得对。张太岳连自己的命数都没法改变。

   功成身败。然而修筑的雁北长城还在,是不会消失的。

    他骑着垂老的黑骝马在回忆的河岸边徜徉,“好久没上战场了。”他对着空气说,他对着河里说。一只龟浮出水面爬在岩石上静静看着他。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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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1,雁门就是大同,忻州一带。大同巡抚方逢时四舍五入就是雁门太守。

2,"黑云压城城欲摧"后一句流传下来的有两个版本,广为人知的是"甲光向日金鳞开",还有一个版本是"向月"。我不是写了错别字。

3,文里面太岳写给方逢时那封信的文字是我编的,没有原文(毕竟设定是密信23333)。不过他们确实很多通信。太岳年轻时还给小方写过诗"已知天地共行客,不为别离愁路难"。他们年轻时亲 密 无 间的同人文 《五更鼓角》见 stay with lofter 


4,个人的吐槽,可以忽略。方逢时是个能力很强的人,19岁进士,文武双全。不管治理州县还是在边关都出类拔萃,文学也很好。他19岁在宜兴当县令,虽然年轻但是明决果断,老吏不能及。县志评价说近百年的县令没有超过他的。然而他要更进一步就必须站队,哪怕知道以后不会有好结果,也只能顾眼前。能在史书上留下几行正面记载的,哪怕是方逢时这样后人眼中的小透明,能力在当时都是万里挑一。正文里这件事,他的记载《云中处降录》可以看出才能,见 stay with lofter 

   众所周知,太岳因为个人经历过于强大,成为某些穿越文的重灾区。那些文一般设定一个现代人穿回去拿了他的人设,但里面还要出现一个反派太岳被主角各种吊打。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能在全国人里凭一己之力到达巅峰的,都是各方面能力max的人。一个在现代社会都未能制霸一个社区的人,穿越回去就靠着一点历史知识知道未来走向,就能呼风唤雨,改变朝代大走向,这。。。知道发展趋势和能操纵能运用还是有很大距离的,还不谈当时客观条件的制约。。。写尊重历史客观规律的穿越文不好吗?当然那样就削弱爽感了。



【520小短篇,甜】五更鼓角(CP:张居正 方逢时)

*第一篇方张文。随便写写小片段,给他们写连载预备。行之=方逢时,太岳=张居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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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外几里是潞河驿,凡出入四九城的大小官员皆在此驻马。日暮,烟笼驿舍,杨柳也染了京洛风尘。

    “行之,你十九岁登进士,在外浮沉十载。此番吏部考察会面,尚不及多聚,你又要转官宁津县。”说话的人二十余岁,“行之”和他围桌而座。相对沽酒。


    这两人是春暮潞河最美的光景,说话的年轻人逸如星河,端扬朗润,好似碧天若止若还徐行的白云。那位“行之”容长脸,仪态峻峭,不若那位宛然天成的气韵,却有一段锐利沉著于眉间,似朔方五更鼓角声中微凉的风。

    “太岳,为兄回去倒也不坏。县令虽只从七品,比你这编修还差了半品,却可做实事,县里民风也比京里醇厚。只是我在南直隶宜兴这几年,倭人依旧猖狂,几次掠到城下。隔壁江阴县令出战捐躯,兵备道王军爷坐视不救,身为北人怯如龟,可为发笑!”行之说到愤恨处,将手里酒杯朝桌上一掷,惊得枝头喜鹊飞起。


    那位“太岳”没应声,面露苦笑。

    行之顿时恍然:“为兄一时激切,忘了太岳幼时名讳。虽无心,亦是有过,为兄给你赔不是。”


    二人相视大笑,正待对饮,酒家见行之摔杯甚是粗鲁,端得是无行士子,只怕喝醉了还要撒疯,径直来催他们结清酒饭钱。

    太岳摸向囊间,竟空无一文,近来京里扒窃频发,心知是着了道。行之忙取出随身铜钱,酒家却皱眉道:“这是私铸钱,潞河驿不收。”

    原来这钱分官铸私铸,私铸的品相差些,平时是一般使用。


    行之道:“我在城中也使这钱,要么都可,要么都不可。城中能使,驿馆不能使,是何道理?”

    酒家粗声道:“管你道里道外,这钱不能使就不能使,谁敢在官驿与你玩笑?”

    太岳见与酒家说不通,问:“可否行个方便赊账?我是翰院编修,家就在南城。今天晚了,回城出不来。明日一早便着他送钱。“手向树边歇脚的仆从一指。


    近年宫中连兴土木,四处战乱纷起,国用大匮,户部常常拖欠俸禄,百官囊中羞涩,渐至忘却礼义廉耻,无所不为。酒家吃惯了衣冠楚楚的官员赖账的亏,他二人年轻后生,一个清水穷翰林,一个前世不修的县令,酒家不由心头警铃大作,不阴不阳道:”请这位编修现就着仆从回家去取钱来,银货两讫了您再走。“

    人穷志短,太岳无奈,只得吩咐仆从回府。城门戌时起宵禁,明天一早就上路,带钱赎回他俩。


    酒家见他二人颀长,腿脚灵便,想起前车之鉴,犹不放心,怕他们漏夜逃走。与驿卒使个眼色,便把他俩引到一间偏舍,让他们暂在此安歇。太岳和行之进了房,就听咔哒一声,外头落了锁。

    太岳和行之啼笑皆非,只能既来之则安之。太岳道:“行之兄,我作了首好诗念给你听——


        车马萧萧过上兰,都亭贳酒强为欢。

        已知天地共行客,不为别离愁路难。“


    才念到四句,行之急忙打断他:”作诗向来非你所长,还是算了。“太岳大怒,扑上去作势殴打行之。行之少时随着父辈练武,三下两下闪过,反把太岳压在身下,借着酒意揾脸接唇。太岳当他是嬉闹,不以为意,不料行之越发兴味盎然,探手向他衣下。太岳大惊,忸怩道:“行之,你都是酒气,倒是洗漱了再说。“行之直率火热,哪里等得,笑道:”我适才说龟怯弱,倒也不冤枉你。“不由分说将他脱得干干净净,二人抱住尽情行欢一夜,直到门外楼头五更鼓角声起。


    翌日,仆从送来钱,将二人赎出。太岳问:“怎这么早就来,路上何不缓些?”与行之在驿站道别。酒家收了钱,满面堆笑:“听得两位昨夜在屋里发酒疯,动静甚大。听老伯一言,饮酒还是该细水长流,不可痛饮。“


(完)

方逢时《大隐楼集》里的张居正相关

用了两天扫完这本文集,先说结论:

1 方逢时并不是"在万历九年敏锐意识到风向不对,坚决辞职,回乡以后安度晚年"。相反,方逢时在倒张时受到了冲击。直到十几年后,万历二十四年他去世,作为生前的一品官,边功卓著的将领,他没有谥号,没有恤典,家人不敢安葬,只把他棺木浅浅埋了。到万历四十一年,他儿子才敢向万历请祭葬和谥号,终于下葬了(但依旧没有谥号)。

方逢时比老张大2岁,万历九年虚岁59,因为长期在边关身体欠佳,退休未必是因为风向不对。


2 方逢时也没有"明哲保身,及时和张居正划清界限"。虽然处境危险,他文集里还是保留了不少(按比例算,约占文集信件的42%)和老张的通信,称颂老张的文章,在里面称呼他"元辅张公太岳"。

当时好多人都把老张相关通信和文字删了(当然也无可非议),这么一对比,方逢时就难能可贵了。


3 方逢时写的《云中处降录》(注:大同古称云中),近一万字,详细记录了隆庆和议(注:隆庆年间,在高拱张居正等人的主张下,方逢时王崇古在宣大边境,代表明朝与蒙古达成互市协议,结束了多年对峙,开创和平)的来龙去脉。是了解这段历史的第一手资料。

方逢时还在里面黑了王崇古。

按照文本来看,方逢时推动隆庆和议的主动和坚决确实大于王崇古。但文集里提到,因为他是张党,在倒张以后几十年,大家说到隆庆和议,都只提王崇古。


4 方逢时的性格很刚,钢铁直男即视感。

介绍一下他吧,方逢时(1523~1596),字行之,号金湖,湖北嘉鱼人。嘉靖二十年 (1541)进士。

18岁的进士。担任地方官的时候兴修水利,"年甫十九(虚岁),精敏练达,剖决如流,老吏不能及。值岁旱,征输赈贷,调度咸宜,民用安堵"(嘉庆《重刊宜兴县旧志》。

在广东和俞大猷一起战斗,隆庆年间先后巡抚辽东和大同,"才略明练,处置边事,皆协机宜",万历年间任兵部尚书,万历九年退休。


老张那首"已知天地共行客,不为别离愁路难"就是写给方逢时的,当时他们都年轻,老张是翰林院编修,方逢时因为性格刚直,还困在县令位置,老张送他出京,两人在路口赊账沽酒对饮。




----以下是《大隐楼集》所有和张居正内容相关,限于篇幅,不录全文,只做介绍,需要看某篇原文的告诉我,我拍照发在子博  ---


1 卷二 五言古诗《赋得仲宣楼送张伯端编修请假告还江陵》


2 卷十 碑文 《晾马台碑铭》。作于万历五年六月,碑刻立在得胜口晾马台。里面提到"简任元辅,一德允孚"


3 卷十 碑文《北虏欸贡碑记》。

里面提到"元辅太岳张公,中玄高公,石麓李公,大洲赵公,协心笃棐,力赞皇猷"。

这是记录隆庆和议的事,当时老张自然还不是元辅,方逢时是在万历年间追忆。

立碑缘由见《张太岳集》书牍九《答蓟辽总督方金湖言俺答西行不利事》。


4 卷十一 书信《上内阁张太岳书》

写于万历初年,长信。方逢时用大哥哥的语气教太岳怎么当一个优秀的首辅。(o^^o)

先是彩虹屁"台下首膺简命,总摄百僚,明良之会,千载一时。昔人所称垂绅正笏,不动声色,措天下于泰山之安者,何幸于台下而亲见之耶。方今诸夏宁谧,四夷宾服,台下以一德赞辅,太平有象矣。"

然后说"成大业,万事不朽者,多不在清平安乐之时,恒在于国步艰难之日。"赞美老张是伊尹,周公,接着教老张怎么当首辅。

方逢时对老张说,又有"愚者之论"觉得不能结交宦官,这是杞人忧天。宦官里面也有才智谨厚的,老张只要"操纵有道",让他们为自己所用就行。

方逢时又指出高拱的缺点,让老张引以为戒。

(后来老张权势熏天bushi,方逢时就没有再用过这种大哥哥语气写信了)


5 卷十一 书信《与张阁老论入卫兵马书》

方逢时展现了钢铁直男的性格。方逢时经常在信里怼兵部(本兵)的决定,"可为发笑""真是说梦"。

【昨见本兵之覆,似有不从之意, 至云“和气召祥”诸语,可为发笑。仆岂敢以此与人争短长哉?仆之意, 谓人臣任一方之责,则当忧一方之忧,凡有举措,当为国家长久计,不宜苟狥目前,为自全之事。】


5 卷十一 书信《与张阁老论虏情书》

(注意断句,是论"虏情"书,不是论虏"情书"23333

讨论军事的秘密书信。结尾说了是和太岳秘密讨论,没有报告兵部,免得泄漏军事方略。


6 卷十二 书信《与内阁高张论虏情书》(六首)

把汉那吉来降以后,方逢时当机立断,立刻写信给内阁报告,条陈利弊,力主和俺答和议,"以消疆场之祸,所谓小结局也。"

而王崇古刚开始态度比较犹豫。

方逢时还黑了王崇古,里面有封信有段大意:"我立刻报告内阁了,太岳你竟然不知道吗?肯定是王崇古把信拦下了。我怎么敢不报告给你?"

还有一封"王崇古被敌人的花言巧语骗了,中计了。多亏有我。"


7 卷十二 书信《上内阁张太岳论虏情书》
继续讨论封贡互市,继续不放心王崇古。"我昨天和王崇古说了我的意见,拜托他转告你。不知道他有没有替我转达?"


8 卷十二 书信《上内阁张太岳论边事书》

讨论开马市


9 卷十三 书信《与刑部尚书王西石论宥逆党书》

开头"自出关外,仰荷圣朝威德,元辅维持"。

方逢时后来也没有把这种话删掉。


10 卷十三 书信《上内阁张太岳论处市马书》

"边陲无扰,阁下忧劳可少舒矣"。

讨论今后的对蒙方针。驳斥某些人的"书生之见",劝太岳"不如将此一说,朝廷付之无闻,而惟听边臣如某辈者"。(钢铁直男上线)


11 卷十三 书信《上内阁张太岳论铁锅书》

没看错,就是铁锅,讨论要不要卖铁锅给蒙古人。方逢时觉得应该,又批判反对者"真书生之见哉"。


12 卷十三 书信《上内阁张太岳 吕豫所论边事书》

写给太岳和吕调阳

太岳主张修长城,而方逢时一直反对修长城,觉得作用不大徒耗费用。

但最后还是修了长城。


13 卷十三 书信《上内阁张太岳 本兵谭二华论山西移镇书》

分析地形,反对山西抚院移镇守。


14 卷十三 书信《上内阁张太岳论西虏事书》

15 卷十三 书信《上内阁张太岳论西镇虏情书》

这两封都是讨论对蒙古的态度。

"西镇奏报真是说梦!"

"其所求讨者,可行则许之,不可则止之,何难处之有!"
方逢时好刚。


"愚常以九边之势如人身,病有九种,医者当因病以制药,不可执方以就病。"


16 卷十四 《上内阁张太翁寿启》,《上内阁张太岳寿启》,《上内阁张太岳寿启》

就是赞美。生日贺文。给太岳的三篇。方逢时文集里一共才八篇贺文。还是那句话,没有删掉真是太强了。

"恭惟台下秀钟江汉,挺然名世之姿;祥毓荆衡,卓尔孚先之德"


17 卷十五 杂著 《辕门记谈》第二则

论述周公面对诽谤不辞职,是"许国之道,不暇为一身谋也",暗cue太岳


18 卷十六 《云中处降录》

这篇很长也很有史料价值。隆庆和议第一手材料。

方逢时继续开黑王崇古,方逢时认为要把名将马芳留在云中(大同),诸将都同意。"太岳张公"又写信给王崇古强调这点。但是"王公不然,日责芳行",方逢时"强之",王崇古才妥协了。


方逢时上疏主张和议。"王公以予言为谬。所遣将领欲妄叙战功,以飞语撼余。王公遂要回予疏,不得上。而巡按御史姚继可论予不当辄通敌使,请罢斥,盖阴有嗾(唆使)之者。"


方逢时问蒙古人索要48个叛徒交换把汉那吉,王崇古再三讨论,减到10个。然后蒙古人又花言巧语骗王崇古减到2人。方逢时呵斥蒙古使者:"我不是王崇古的下属!你要听他的,现在就走吧。你们也别想再看到把汉那吉了!"

最后蒙古人还是送了10个人来交换。


19 补遗 《陈虏情以永大计疏》

又是一封很长的文,按条陈述自己的主张。

开头很有务实气质。

【臣闻:言天下之事非难,而知天下之事为难;知天下之事非难,而任天下之事为难。故知之而后可任,任之而后可言;苟言之者不知,而任之 者不言,则所言非所任,所任非所言。群疑异趋,众虑殊途,国是所由以不定,而事功所由以不立也。】



20 附录 万历四十一年都察院/翰林院/六部/国子监/ 太常寺/大理寺/行人司/锦衣卫众多同乡官员联名为他请下葬,请谥号的《同乡公揭》。(我的输入法打不出顿号,就用/了)

"公之没十余年耳,而记把汉事者辄淹没其姓名。更数十年后,谁为征信?"


"公不幸为楚人,而乘枢晋秩皆在江陵柄国时。夫江陵相业具在,可考而论也。即有一二不当,所谓为身谋则过,为君谋则忠者。"


(这段原话就当此文结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