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入画屏秋缈缈

太岳粉。欢迎日主页欢迎留评。杂食党无洁癖。置顶被屏,同人都在“太岳的同人”合集。叫我“缈缈”或“麓麓”随意。在word单机一个太岳原型的长篇古言,短篇暂时咕咕咕😂扩列请私信。
wb:太岳白圭潇湘外

【沙雕文】我在大明教出男德首辅(7)舅舅来了

    那群疑似拖时间让我们多相处——然而并没什么用,只是让我们快冻晕过去——的人终于出现,带来新衣服。我和过子维各自找隐蔽地方换好衣服,他领我回家。我不忘捡起那个装了银子、铜钱和食物包袱。

    一群人继续和我们一起,过子维突发奇想:“秋千,你还没看过城里是什么样吧,走,我带你去看。”

    不等我同意,他就掉转方向,带我往城里走。


   城里确实很好玩,货物琳琅满目。过子维说我们这只是蒲州,他爹行盐去南方,去扬州,听说更好玩。他现在读书没空出远门,以后他有了功名,想去看看,带我一起去。

    我破坏气氛地说:“你那时还活着,没有被我杀掉?”

   过子维说:“我会早点考取功名,在你杀掉我之前,带你去一次。”

   到了个金器铺子前,过子维拉我进去,要给我买几个镯子……有钱人就是这么俗,看中的都是金光闪闪。

   我嘀咕好俗,不好看。过子维说:“你跟着我,我总得给你买点东西。”

    呸,我想反驳谁跟着他了,但想起跟着他当丫鬟也算是跟着他,解释倒是会被抓住小辫子,于是不做声了。随便他啦,反正他有钱。

   过子维买了几样东西,却不付钱,我问:“你怎么不付钱,是赊账吗?”

   过子维骄傲地说:“这是我家的铺子”,顿了一下,说“之一。”


    过子维家住城外。他说他喜欢城外,靠着山,他以后如果中了进士,就按照惯例给自己取个号,到时就用这座山为号。这些文人就是讲究,他有个字,我总是不记得是什么,反正主人的字不是我称呼的,不用记。

   他还嫌不够,说以后有了功名想起个号。他絮絮叨叨说他们现在读书人风气,等中了进士,要取个号,纳个妾,表示庆祝。

    我问:“那你的娘子在哪里呢?你还没娘子,怎么纳妾?”

    过子维说:“虽然现在没有,早晚会有的。”

    他那么有自信,我也不禁相信了。


    说来也奇怪,我听几个仆人说过,过子维的二弟弟、三弟弟都定了亲,就等着娶过门。只有过子维,那叫什么来着,不能叫待字闺中吧?总而言之毫无动静。

    我问过子维:“你为什么不定亲?”

    过子维说:“我要好好读书。中了进士再考虑娶亲的事。”

    真是个上进少年,肃然起敬。


   又走了几里地,过子维把我包袱里的银子给那几个小弟,说自己今天不能跟他们去赌了,让他们自己去玩吧。

   我把包袱里的饼吃了,毕竟一大早刚起床就被他带出去黄河半日游,还跳了次河,饿极了。


    他和大家们分开,不能让家人知道他这个秘密。又骑马带我继续往城外的家里走。回来的时候西风吹在脸上,我眯着眼睛,太阳出来了。


   快到家,过子维开始踌躇,到底要不要带我回家呢?

   别忘了,我开局就杀了他亲弟弟子象,全家都知道凶手就是我,以为我早就被过子维除掉了。

   不料,过子维把我藏起来好吃好喝半年,养得白白的,现在,我要重新出现在他们面前,这实在是个大难题。

   我也跟着犹豫,太阳照得我有点晕,恍惚间,我好像去了另一个世界,在桌子前,做一道难题,两个选项,不知选哪个。


    我们在离过家大门外不远的地方,徘徊着。

    依稀记得,有时我梦里也有这种场景,比如那叫“考试”的事,我没考好,在门口犹豫要不要回家。梦里的房子很高的,有很多层,但每一层都很小,比起过家的大宅子逊色多了。


   “子维?”一个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

   “鉴云舅舅?”子维不回头,也知道这人是谁。


    我听到名字知道,原来这忽然出现的人,就是子维最喜欢的舅舅,很会读书,二十多岁中了进士的兵备道舅舅。

   舅舅比过子维年长20岁,那么现在应该是38岁。


    过子维经常把舅舅挂在嘴边,他早就告诉过我舅舅的名字。舅舅姓黄,名鉴云。黄这个姓实在不怎么样,名字倒是不错,所以子维通常叫他鉴云舅舅。

   真是奇怪一家人,可以这么任性称呼长辈。


   不过子维跟我说的时候,我也觉得黄这个姓,跟想象中威风凛凛的兵备道实在不配,如果我把他写进话本,一定给他改个姓。

    现在,想象中威风凛凛的鉴云舅舅出现了。和我想象的不同,一看就是个好人,眉目俊朗,又有几分沉稳儒雅之气。子维长得比他清秀斯文一点。

【沙雕文】我在大明教出男德首辅(6)奇怪的剧情进展

    过子维不知道我的内心戏如此丰富。此时的过子维,在我眼里变成了猎物,就在我准备动手的时候,他忽然看我一眼。我以为我暴露了,准备狗急跳墙,现在就绑架他。

    过子维却气急败坏:“这里是渡口,一天两班船。你在这里等着吧!走!过河!走得越远越好!下次让我看到你,定不饶你性命!”

    说着,他扔下一个包袱到我面前,沉甸甸的:“里面有银两,铜钱和吃的,够你路上用了。”


    我懵了,这和我想象的剧情不一样啊。

    我呆呆看着过子维……

    他不和我多啰嗦,上马对大家说:“走!”

    一群人跟着他骑马慢慢离去。


    我想,我是再也看不到他了。 我走到黄河边,等着渡船。河水有神奇的魔力,蒲津渡三个字很美。

    我把包袱放在河边,纵身一跃。


    ……

    冷风吹了我一个激灵,我想我应该在水底,看到荇藻,游鱼。可这是黄河,不会有这些,只有河沙。

    朦胧睁开眼,我却又看到那张熟悉的脸——

    过子维气急败坏问我:“你为什么要跳河?我让你走,给你钱了,你还不知足?还想搞个大事情来讹诈我?”

    我坦白地说:“打小就有人告诉我,我活着就是为了杀了你。你让我走,不能再回来,我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没有了目标,那还不如死了。”

    过子维愕然。我定睛一看,发现他也跟我一样全身衣服湿透,黏在身上。

    难道是他跳下河救了我?

    他想了想说:“那这样吧,我让你留在我身边,你继续想着怎么杀我。这样可以了吧?你不会再想着死了吧?”

    我爽快地说:“行。”


    冷风又吹了我一个激灵。过子维肯定是想学那些话本,披件衣服在我身上,然而他也跟我一样惨兮兮。

    他想了想,招呼他的同伴们过来,说:“去,随便去哪里,给我快找身干爽衣服来,再给秋千也找一身。”

    同伴们应声一哄而散,去了。

    几年后想起来这一幕,忽然醒悟:找衣服哪用得着这许多人兴师动众,过子维让我继续想着怎么杀他,他们也不留个人保护他。兴许是故意的,让过子维单独和我在一起吧。但,他们误会了,我和过子维并没有任何值得他们期待的剧情。


    不论如何,大家都散了。两个人对着不说话,很尴尬,于是开始尬聊。

    我问过子维:“原来你还有这些狐朋狗友?你平时神秘失踪就是找他们的吗?”

    过子维说是,其实他在人前是个安分守己的人,谨慎自持,背地里什么都会。他没别的爱好,就喜欢赌,这些都是他的赌场上的小弟。别的丫鬟就是因为喜欢他,试图走近科学破解他神秘失踪之谜。发现真相以后,对他滤镜破碎,非常失望和害怕,所以闹着要走。

    他本来想瞒着我,免得又要重新找个丫鬟。现在发现我是这么心狠手辣的人,眼睛都不眨就毒死了他弟弟,他就直率告诉我,想来我不会大惊小怪的。

   毕竟谋杀的性质比赌严重多了,所以我确实没有大惊小怪,也不太想知道他说的“什么都会”是指什么。只是问:“你家人知道吗?”

    “他们都不知道”,过子维说,“可是没人炫耀,也像锦衣夜行,闷得慌。秋千,你既然知道了,以后我就跟你炫耀吧。”

    好了,从此我要替他保守秘密,听他炫耀什么都会,当他的树洞。我顿时觉得我和过子维就像隐藏在一群现充正常人里,偷偷一起吐槽的伙伴。

    锦衣夜行确实寂寞,作为听他炫耀和吐槽的交换,他允许我留在他身边,每天想着怎么杀他。

   不过,既然过子维并不是我想象的文弱书生,而是这么腹黑有能耐的人,刺杀任务已经变成高难度模式。

    且不急,过家的生活条件很不错,我慢慢体验,总有时间让我想出来怎么杀他。


“等等,那你的弟弟子象呢?”我忽然想起来,“你家人都知道是我毒杀了他吧?我还能跟着你当丫鬟?”

    过子维忽然也想起这个大问题,沉思半晌,说:“我试图劝说他们原谅你吧。反正我弟弟多。” 

    ???????

    这就是豪门大家族的亲情吗?爱了爱了。


    为了打发尴尬,我们又继续聊了一会,过子维说了说他的家庭,说他最喜欢的舅舅,我也含糊其辞说了一点我的故事。

   好冷。

   真不该在深秋试图跳河的,如果是跳崖,就没这种事了,只会摔断腿。

   北方的寒风吹在身上,我快不行了。

    过子维也瑟瑟发抖。

    按照一些才子佳人的传说,此时我们应该抱在一起,然后趁着没人做一些该做的事。

    但……算了吧,和我的谋杀目标这样卿卿我我,过于奇怪。

    而且,他衣服也湿漉漉的,抱着更冷啊!

    于是我和他保持礼貌的社交距离。


【沙雕文】我在大明教出男徳首辅(5)冲!绑架过子维!

    自从下毒误杀了过子维的弟弟,他想淹死我,最后时刻忽然反悔,救下我,把我藏在深山的屋子里。不知究竟过了几个月,只知道我来的时候杏花还好,应该是春天。渐渐天气热了,但山里凉爽,也能忍。后来风又起来,想来是秋天的西风,桑叶也落下。

    眼看山里又一年冬天就要来了,那时,大雪封山,万籁俱寂。


    在冬天终于到来之前,一天清晨,门外忽然传来凌乱脚步声。

    我预感到了什么,支棱起身子往门外看。

    ——是过子维!


     他骑马在最前,后面还跟着七八个人,腰大膀圆,肤色黝黑,一看就是练武的,簇拥着白面书生的他。

    没想到他还会骑马?而且看架势,骑得还不错?这些练武的人又是哪里来的?

他不是整天读书吗?哪来时间交这么多一看就很社会的朋友?

    看来他每次神秘消失就是去交朋友的?

    过子维真是个与众不同的男人啊。煞费苦心神秘消失,就是为了交一堆练武的朋友,而不是去眠花宿柳。

 

    胡思乱想着,过子维已经到我跟前。

    我想说什么,他冷若冰霜,不耐烦地说:“你身体养好了吧。快滚!”

 “滚到哪里去?”

“过黄河,去南方,走到天边去,越远越好,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他不由分说把一头雾水、睡眼惺忪的我拉上马,和众人带着我飞奔往前。

 

    一路马蹄凌乱。我想问他怎么回事,回头看他阴沉着脸,比天空还沉,不敢作声。

    哦,对了,我毒杀了他弟弟,我是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想来是过子维善良,不忍心真的让我给他弟弟抵命,所以让我走得越远越好,不要在他跟前晃。

    但是他会带我去哪里呢?

 

    过子维带着我路过盐湖,我的头发还没来得及梳,还好昨天洗过头,没有油到他。我命油我不油天。

    在我们没有见过海的人来看,盐湖就是内陆的海,几乎透明澄净,映着天空。听说夏天的时候,还会有姹紫嫣红的色彩。像玫瑰,像云霞……

    可惜我之前十八年,和师父一起生活,很少出门。只听师父说过盐湖多么美。来到过家,还没到夏天,就失去了自由。

    师父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他知道我这个笨拙的徒弟出师不利吗?不过,虽然没有毒杀过子维,却命中了他弟弟,也不算完全失败?

    过子维究竟要带我去哪里?他说的去天边,是真的指很远的地方吗?还是他不想让我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了?


     ……

    马蹄哒哒。

“停下!”过子维一拉马缰绳,跟着他的一个领头人立刻指挥大家都停下,听他号令。

    万万没想到,过子维看起来文弱书生,脾气很好,在这些武德充沛的汉子里,还是个大哥一样的说一不二的人物!

    这就是金钱的力量吗?

 

    我跳下马,还没来得及多想,忽然发现前面不远就是滚滚黄河,还有个渡口,旁边立块大石头,刻着“蒲津渡”三个字,在深秋的风里平添几分苍凉萧瑟。

    黄河是一条很神秘的河,离它十几米,就仿佛有吞噬一切的魔力,不敢靠近。

    难道过子维杀心又起?准备把我扔进黄河灭口?

    

   既然如此,他半年前何必把我从水中放出,又让人给我治病呢?真是钱多得不在乎,玩游戏吗?

    我思忖着怎么逃出生天,翻身上马,夺路而逃,胜算不大。

    对啊,我想起来了,我是女侠!这半年闲得发慌,经常练武打发时间,武功倒是比跟着师父时,自我感觉进步了不少。看来是师父不会教。

   以一当十的时刻到了,和他们拼了!擒贼先擒王,我要绑架过子维,以此要挟他们放我走。

    哪怕失败了,我也要极限一换一,和过子维同归于尽,完成师父的嘱咐。这样,以后等师父也到了地下,我可以骄傲地对他说:当我回首往事的时候,我不会因为武功平庸而悔恨,也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而羞耻,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已经献给最有意义的事业——为父母报仇雪恨。

  我不知道怎么会想出这段话,听起来莫名耳熟,但我没空考据了。现在,就要绑架过子维!

   冲!真正的女侠秋千!



我在大明教出男徳首辅(4)子维想要淹死我

   我问过子维“礼义廉耻”的问题,他愣住了。

   趁他思索,我把那份花团锦簇的有毒的点心端给他:“吃吧,我给你做的。”

    他好像还在思索这个问题,又好像嫌弃点心难吃,不理我,埋头读书。

    过了一会,他忽然说:“我们这种盐商家,就是这样,聚少离多。”

    我无言以对,心想可你多么有钱呀,聚少离多,换了别人,谁不愿意。真得了便宜还卖乖。


    我恼他不肯配合我的剧本,把点心吃下去,故意不理他。他见我不捧哏,也觉得无趣,又去当个爱读书的人。


    我心里着急,得想个办法让他快把点心吃下去。

    于是,我开始打扰他读书:“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你时不时消失,到底是去哪里了?”这是个禁忌问题。


     过子维果然生气了,说:“你知道吗?你知道为什么我那么多丫鬟都待不长?”

    “为什么?”

   “就是因为她们想知道这。好了,等她们知道了,她们就害怕,非要走。你还是别知道的好。”

    说完,他继续看书去,不理我。


     知无不言的过子维也有不愿回答的问题啊。他到底有什么秘密呢?

     我还在想这问题,过子象来了,欢快地吃了有毒的点心。

      ……

     完了,一切都结束了。过家最小的孩子过子象卒,年十五。


    三天后。

   水漫过了我的脚踝,漫过了膝盖,漫过了腰,还在上浮。

    我不想这么快离开人世,我才十八岁零一个月十天啊!连“秋千”这个名字,我都还没熟悉起来呢!

    不过有没有名字也不重要,我也不会有墓碑的。过子维肯定把我往乱葬岗一扔就完了。


    想到这,我生气起来,拼了命喊:“过子维——你有礼义廉耻吗???”

    喊完,我忽然想起来,是我杀了他弟弟,不是他杀了我弟弟。

    我有什么资格生气呢?


    可我还是不想死,想着他肯定不会听到,乱骂也没事,于是我继续暴怒骂他。

    慢慢地,眼看水要到我的脖子,我已经恐惧地说不出话。

    这是我的命运吗?襁褓之中,失去了父母的疼爱。

   有一个身世扑朔迷离的师父,话很少,告诉我说,过子维是我的仇人,我的使命就是杀了他。

    过子维愿意和我说话,可我却想害死他。

    那次过子象中毒以后,我不逃,束手就擒,是因为无处可逃,还是生无可恋不想逃?


     ……

    悠悠醒来时,我躺在床上。

    我没有死。

    旁边有个不认识的丫鬟在煎药。

    我麻木地喝着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问那个丫鬟,她只说大夫让我养好身体,呛水了,伤了身体,好在年轻不要紧,能养好。别的不要多想。

     其他的,一句话不肯告诉我。她只是每天来三次,煎好药,送来饭菜,让我喝下去、吃下去。


    日子真是无聊啊。没人说话,太冷清了。

    要是像以前一样,什么都没发生,我每天看着同样冷冷清清的过家大公子读书,有时画几笔扇面,我有问必答,还特别耐心,干活也不累,那多好啊。

    可惜,回不去了,他的弟弟过子象服了我的毒药。


    躺在床上,一天天看着门外的云飞过。约摸过了半年,没有仔细数日子,我不知道今夕何夕,只知道天变凉了。

   过子维该又换三个丫鬟了吧。不知道有没有像我一样,是为了复仇去当他家丫鬟的?会不会有人做的点心比我好,下了毒,他就吃下去了?

   他还活着吗?


    或者,我还活着吗?也许现在的我,只是死后的幻觉?

    有时,我迷迷糊糊睡着做梦,梦里有一种叫做考试的东西。

    就跟过子维说的乡试差不多。

    但是梦里的考试也有不同,用的是一种更短的笔,不用研墨,一直能写字,写出来的字也和现在有点不同。

    梦里的女孩子和男孩一样可以上学,要学一些叫做语文、数学、历史的课。

    我想,假如我还能见到过子维,我会讲给他听这些趣事。

    可是我还能见到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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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后的话:放心,不虐,不虐,这是沙雕文,就要转变了。过子维还要告诉秋千他神秘失踪到底去哪了

我在大明教出男德首辅 (3) 丫鬟连续辞职,子维偶尔消失

    我听到院子里闹哄哄,嚷着“大公子”三个字,心念一动,赶紧丢下手里的水桶去看热闹。

     原来过子维有个丫鬟,说怎么都不想伺候过子维,现在就要走人,工钱也不要。管家倒是无所谓她走不走,只是发愁,大声问谁能接上。毕竟过子维是富家公子,身边一天也少不得人照顾。

    说也奇怪,丫鬟们平时说起过子维,眉飞色舞,说他长得俊,说他整天读书不出门,必定是个正人君子,说给他当姨娘,等他金榜题名,自己跟着体面.......可现在,没有一个人作声。


    我听旁边有个人嘀咕想去,另一个丫鬟赶紧轻声对她说:“你可别犯浑,谁不知道大公子的丫鬟活计轻松,月钱又多。可两年来,已经是第五个闹着要走了,必定是有什么可怕的,别人不知道的地方。”

     那人听完就吓退了。

 

    管家又问。机不可失,我赶紧报名:“我想去,我想去!我叫秋千,最伶俐了,做饭打水我都会!还会做点心!”

     反正我是来复仇的,他很快就能被我送走。他再可怕,也蹦跶不了多久。

    就这样,我替补成了过子维的丫鬟。

 

    成为过子维的丫鬟,又是半个月,我一心想破解丫鬟辞职之谜。可是上看下看,子维不但没有任何恶习怪癖,还是个十足的好青年。

    他每天把自己关书房里,读书,从早到晚。只是偶尔会离奇消失,但是当天又会平安回来,仿佛无事发生。

    他很少主动开口说笑,但脾气是极好的,有问必答,真是个完美的主人。

 

    我问子维:“你怎么不去学堂上学呢?”

    子维说:“县学的老师,水平不够,教不了我。”

    “那你怎么不去你们府学?”

    这个问题自然莽撞,但子维和和气气地说:“我们这里,和别的地方是不同的。”

    “怎么不同?”

    “我们这,山连着山,要么就是黄河。我们府学离这边隔了山,翻山五百里很难,山里还有土匪。”他耐心很好地说:“我们家,你也知道,上几代是经商的,我几个弟弟都不爱读书。我爹打成家起,就走南闯北行盐,两个弟弟现在也跟着。就只有幼弟子象年龄还小,在家先学些账目。”

    “我知道。”

    他笑了笑,又继续解释:“如果我有兄弟也读书,还有个照应,一起去府学,现在就我一个,哪怕带着仆人,终究不是自己兄弟,我母亲不放心。我不想让她忧虑,只好不去了。”

 

    我听大家说起过,他们这种盐商家庭,都是一成婚,有了身孕,男子就觉得后嗣有了,立刻辞别家小,外出行盐。钱是有的,一年到头回不了一次家。女子也苦。

 

    子维特别喜欢他母亲,他母亲就是这样一个典型女子。家中里外一手操持。

    我又问:“那不可惜么?大家都说你紫微星下凡。不去找个好地方读书,就在家自己看书。”

    他说:“是可惜。不过在家自己学也一样。哪儿都一样。我以后如果跟舅舅一样,中了进士,必定让我家人好好歇着,父母团圆,不干这两地分隔的生计了。”

    过子维那个会读书的舅舅比他年长20岁。过子维出生时,舅舅中了举人。过子维4岁时,舅舅去京城赶考,中了进士。

    现在子维18岁,舅舅已经是四品兵备副使了。

    舅舅有时出差顺路回来看看子维。子维特别喜欢他。

 

    子维跟我絮絮叨叨说完,又伏案向书。

    我还想问他偶尔神秘失踪去哪了。可是我一个丫鬟哪能管那么多。

    便是他娘,也不管他,知道他是个妥帖的人,不会乱来。

 

     ……

    不管怎么样,我要动手了。

     我有点犹豫,师父不苟言笑,子维却愿意和我说这么多。我不想听了,他还会说。

    但是听到子维自言自语“及时当勉励,岁月不待人”,我又坚定了决心。


     动手之前,我问子维最后一个问题,一个我很想解开的谜。

    “你家门口写着礼义廉耻四个字的布为什么那么小?”

    “原来是一面大旗,我觉得要低调,就改小了。”他说。

    “那为什么不放在家里,要把礼义廉耻关在门外?”

      他无言以对,似乎从没考虑过这个角度。


【沙雕文】我在大明教出男德首辅 (2) 蒲州神童的首辅梦

    “礼!义!廉!耻!”师父早就鼓足中气,就等我问。得意洋洋,一字一顿说,仿佛越大声说,就代表他自己得到这四字的美德加持越强。

    哦。好的。我知道了。

    虽然跟着冷言冷语的师父,很少出门,消息闭塞,我也知道,我们蒲州,势力最强的是三个世家

    ——过家,黄家,杨家。


    蒲州地处边远,空有许多高山,并未长满花草郁郁葱葱。水不秀丽,文教不行,时不时被嘲讽一下我们这里人粗读书,几年也出不来一个举人。

    天无绝人之路,蒲州最大特产是盐,有个巨大天然盐湖。全国黎民百姓吃的盐,十之五六是蒲州产。


    有了盐湖,百姓就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富起来吗?

    不,这想法太天真了。任何能赚钱的事,不论天上飞的,水里游的,都是谁能耐大,谁就能拥有。用他们文人的话说,就是“霸占盐窝”,和百姓有什么关系。

     过家就是这样有本事的,“霸占盐窝”家族。他家世代行盐,到了过子维父亲这代,家里早就金山银山。

    蒲州另一个大家族黄家也是盐商,还出了个大官,大家都说是过子维的舅舅。另一家杨家,更是显赫。三家联姻流得心应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第二天上午,师父留我吃过最后一顿早饭。

    我本想给师父做顿早饭,尽尽弟子的诚心,师父很生气拒绝了,说:“你到走还要害我?”

    于是最后还是师父做了早饭,无非面条而已。


    我背起破烂的包袱——包袱本来没这么破烂,师父说,你要去人家应聘丫鬟,得看起来穷困潦倒,人家才相信。

    于是我把包袱剪了几个破洞。师父阻止已经来不及。


    天气挺凉爽,一路看看我们这山水,不好说和包袱比哪个更破烂。

    不过久在樊笼,出了门,心情特别愉快,就不挑剔山水多好看了。

    走了小半天,就看到一根细小的布条,写着“礼义廉耻”四个字。

    定睛一看,是座大宅子,屋顶连着屋顶。


    我问:“这就是过家吗?

    门房说是。

    我说:“我无父无母,想有口饭吃,听说过家仁慈,求收留我当丫鬟,不要工钱。”

    门房问:“你叫什么名字?”

    幸亏我有准备,师父从没叫过我名字,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

    但是行走江湖,没名字怎么行,刚才路上,我已经给自己起了名字“秋千”。这名字没什么意思,就是路上看到有个院子里的秋千飞得很高罢了。


    过家果然很仁慈,对得起礼义廉耻四个字,收留了我。

    他家丫鬟工作其实很累,吃得不好。

    但我是谁?我在师父这样的武林高手眼皮底下都能划水十八年,过家再强大,也不能阻止我划水。

    划水半个月,和不少人混熟了。

    我忽然想起我来过家的目的并不是真的为了划水啊!!!

    师父告诉我,要接近过家大公子过子维,他虽然和我同龄,却是害我家破人亡的仇人!襁褓里就能做出这种大事。


    我想着怎么接近过子维呢。

    这些时日,我倒是有意无意打听到他一些事。过家世代经商,毫无读书天分。

   过子维的爹娶了门当户对黄家小姐。黄家小姐有个亲弟弟,自小爱读书,虽然那时才十几岁,还是秀才,学问已经闻名蒲州。


    俗话说,外甥像娘舅。

    过子维呱呱坠地时,那个舅舅刚成为全省乡试第十名,荣登举人。举人可厉害,蒲州几十万人,活着的举人一只手数得清。大多还是些四五十岁的老举人,学问一般,力气和脾气不小。

    而子维的舅舅二十出头就是举人,还这么靠前的名次,前途无量。


    第二年子维抓周,什么都不要,就抓了一卷书,还是圣贤书,不是话本,不是房中方术。

    围观群众交声恭贺:“外甥像舅舅,子维这孩子读书肯定行,过家祖坟要冒青烟了!”

    过子维五岁就会说一些豪言壮语,比如祖母问他长大要做什么。

    记得我五岁时,师父也问过,我说我长大想开个米面铺,卖不掉的货,我就能自己吃了。

    ……

    师父没把我扔掉,还把我养到十八岁,内心太强大。


    过子维就不一样了,他不假思索大声说:“我长大想辅佐明主,当首辅!”

    大家啧啧称奇,首辅就是最大的官。

    过子维可不是键盘侠,他读书真很好。听说长得也好,莹然如玉。

    我听到的就这些。


    冥思苦想,我怎么接近过子维呢。

    我要趁他走到院子里,在他面前不经意路过,用我的美貌打动他吗?

    呸呸呸。

    或者我该学人家说的,比如故意把水泼他一身,引起他的注意“你真是与众不同”?

    呸呸呸。

    其实这些都是空想,因为过子维——

    他压根不出门!

   他天天在书房读书,生活习惯无可挑剔。


    头疼了几天,划水都没心思划,连做划水这件事都开始划水。

    忽然听到院子里闹起来。


【沙雕文】我在大明教出男徳首辅(1)开局就要死个人

      “秋千,你为什么要杀了我弟弟子象?” 我的主人,山西蒲州最富有的三家盐商之一过家的长子——过子维目瞪口呆

     “我……我……”  我无言以对。 难道要我告诉他,我精心做了一份点心,在里面放了毒药,是想杀了他过子维本人,而不是他弟弟。

    只是他领教过我的厨艺,立刻变了脸色,把点心放在一边,读了半个时辰的书。


    我等待,等待,希望他饿急了饥不择食。这时,他倒霉的弟弟过子象忽然出现。过子象还不知道我做的点心那么难吃,欣然伸手取了一块。

    我想制止,为时已晚。过子象的口味真是异于常人,丝毫不觉得我做的点心难吃,吃了一块,又吃了第二块。

    在他吃第三块的时候,忽然吐出一口血,倒在地上。

 

    过子维放下书,起身大喊:“不好,点心里有毒!”

    他家的丫鬟仆人蜂拥而至,大呼小叫把子象抬走,去请大夫了。

    过子维脸色阴鸷跟着走了,还不忘把剩下的半块点心端走保存证物。

 

    我捶胸顿足,早知道只做一块得了,那就死无对证,一口咬定子象是来问功课,被他的心机傲娇哥哥活活气死的就行了。

    然而,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我想着要不要趁过子维不在,席卷他家财产逃跑,可是逃哪儿去呢?

    这么一犹豫就是半个时辰。

    已经换了一身白衣的过子维再次出现了。


    我问:“你怎么换了一身白衣?你肤色不白,这可不好看。”

    过子维说:“因为我在给我弟弟子象戴孝。”

    我恍然大悟:“哦。”

    过子维很不满:“你就这反应吗?大夫说我弟弟是中毒身亡。”

    我问:“真的吗?”

    过子维冷冷说:“你别装疯卖傻。我们已经试过了,真相,只有一个,毒药,就在你做的点心里。凶手,就是你!”

 

    事情要从头说起,我自小不知道父母在哪里,自己什么姓氏,我有个不苟言笑的师父,自然是个男的。他告诉我,等你练好武功,就去杀了过家的大公子吧。他是害你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

    我问过家大公子叫什么名字。

    师父说叫过子维。

    我说还挺好听。

    师父说可惜他几个弟弟的名字就不一样了。

    我问:“叫什么?”

    师父说:“过子教,过子事,过子象。”

    哈哈哈哈哈,我当场笑出声。都说子不教父之过,怎么还有人叫过子教,反过来?

    过子象也是十分好笑。

 

    过子维这名字真是兄弟里独树一帜的秀儿。

    我又问:“这过子维该四五十了吧?”

    师父说:“不,他和你一样大。你今年多大,他就多大。”


    我虽然年轻,却不傻,问师父:“那他怎么害我家破人亡的?你说我襁褓里就失去了爹娘,难道这过子维襁褓里也能杀人?”

    师父愣了一下,说:“你别抠细节,这些不重要,让你好好学武功就学武功。”

 

    按照正常的故事,我该是胸怀家恨,貌美如花,武功高强,英姿飒爽的女侠,手刃仇人,然后寻觅苦等我多年的真爱,归隐山中。

    可是,我实在没有学武天赋,还懒,从小学到大, 连兔子都逮不到一只。我也没有真爱,唯一认识的师父如此无趣。

    如果说我的战五渣武学天分遗传自我未曾谋面的爹娘,那襁褓中的过子维可以战胜他们,似乎也不足为奇?

    这么想,就觉得莫名合理。我不再深究,只是继续练武。

 

    一转眼十八岁,师父说:“你该走了,去吧,去找过子维,为你爹娘报仇雪恨吧!有血性的女子应当这样!”

    我不可思议眨眼:“师父,我这武功,出门去找他不是送死吗?而且,过子维还是个襁褓里就能灭我门的狠人。”

    师父笑道:“我也知道。可是你不但武功烂,怎么都学不会,你还特能吃。今年荒年不景气,我养不起你了。再见吧!”

    我:.........


    师父又说:“我给你指条路,你去过家当丫鬟。知道过家在哪吗?就是我们这儿最大的宅子,门前竖个旗。”

    我问:“那按照话本,旗上必定得画个狮子老虎啥的?”

    师父说:“不,要不说他家道貌岸然呢。他家旗子上啥都没画。”

    我疑惑:“怎么?过子维不会画画?”

 

    师父长叹一声:“........为师希望你去过家应聘丫鬟别被嫌弃笨。他家旗上没有图案,却写了四个字。”

    “哪四个?”师父说到这里顿一顿,摸摸下巴。我知道这时我该捧哏。虽然我不捧哏,他也憋不住会说的。但徒弟嘛,不该如此桀骜不驯。

【史同】《小年》(张懋修 汤显祖)

    懋修小时候有个毛病,喜欢去人家宅子门前掏石狮子嘴里的球。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每每被逮住,喊他父亲来当面让他写保证书,赔礼道歉,领回家。

    出了人家门,走在路上,父亲就忽然不凶了,问他为什么要掏石狮子球。懋修说不上来。父亲只好说:“等你长大就不这么调皮了。”

    长大是多久,十年还是八年?父亲说十年八年一晃就过去,二十年生死之交转眼成永隔,仁宣盛世到现在也不过百来年。

    懋修不觉得这样,他那时太小,过了一年就是过了已有人生的十分之一,每一天都很长,日子像他念的书,仿佛永远看不到头。


    懋修牵着父亲的手走在路上,这天是小年。二十三,糖瓜粘。遇到卖灶糖的,父亲买了块又大又厚的,父子俩你掰一片,我掰一片,把香酥甜脆的糖往嘴里送。

    沿途飘起小雪,懋修想,长大了做什么呢?第一件是考试,一定要考得比父亲当年名次靠前。第二件是像父亲一样当官,当很大的官。第三件是像父亲一样多生几个孩子。


    懋修没想到,他刚做了第一件事,第二件起了个头,第三件也起了个头,家里就坍败了。



     在乐志园翻冻土时,懋修收到了汤显祖的信。汤显祖昔日在京城赶考时和他有些往来,现在贬官在徐闻,见到了他发配在那里的哥哥张嗣修。汤显祖说自己领了个差使,不日途经江陵,约懋修一起去为他父亲扫墓。

     懋修写了回信,交给信差。回身继续翻冻土,万历八年的状元懋修,相府佳公子,如今已是锄田的一把好手。乐志园这个名字也没人提起,现在乡民都叫它“螺蛳垸”,比起父亲当年起的那个不伦不类名字,倒是还亲切好听些。


     七年前承蒙天子开恩,没有赶尽杀绝,还给他家留了这块薄地,也是父亲年轻时归隐的地方,大哥死了,二哥流放,最小的弟弟不知所终,族人鸟兽散,舅家断了往来。所幸父亲生得多,劳力是不缺的,他和两个弟弟种田养活一家老小。


    懋修有很多经验,他知道冬天怎么翻冻土来年好施肥。冬天的土地冻上,懋修就把秋天储藏的秸秆拖出来点火烧,冰融化了,再用十字镐刨。

    这几年奇怪,天气一年冷似一年,汉江都冰封了。祖母快九十的人,因为父亲享了半辈子的福,现在难捱也得熬着,几个孩子满手冻疮也得耐着,幸而他没来得及像父亲一样多生几个,要不也是跟着受罪。妻子原是官家小姐,现在也会卷起袖子杀鱼剔鳞片,为了争荒地里的几丛菜和三乡四邻泼辣骂架。


     还好,大家还是很开心,大哥留下的孤儿也养活了。农闲时,懋修跟孩子们讲李白王维卓文君,说着说着就没了边,历数十年前京城那些有名的歌女,妻子便假装重重摔碗:“你跟细伢子讲这些做什么?”一屋子老的小的都笑。

    懋修还经常有惊喜发现,他一种种野菜尝过来,跟大家介绍哪种最好吃。茅草的根是甜的,吃不到糖嚼着能解馋。秋天收了黄豆不要全吃完,留着冬天断粮时几颗就能顶饿。老竹笋吃起来也别有风味。



    汤显祖来得很快,他这几年也不甚得意。都说他当年被权相打压,可权相死了,他也不曾意气舒展。他这样直性子的人总是不合时宜。

    懋修的父亲活着时,几次请人招揽他,他都避而不见,还说“吾不敢从处女子失身也。”后来天翻地覆,文人墨客纷纷在驿站壁上题诗嘲讽当年权相,汤显祖路过,却提笔写了首诗笑他们见风使舵。他文名大,后来就再也没人好意思题诗。

    懋修听说他还把南刑部尚书兼文坛盟主王世贞的诗文拿来,一一划出里面剽窃唐诗的字句。当时就哑然失笑。


    汤显祖和懋修在“螺蛳垸”踱步,懋修父亲的坟就在附近,只是个小土堆,没有碑。

    坟本是在郊外丘陵,七年前有人对天子说那里有王气,是僭越了,天子命人仆倒碑。还好天子尚有一念之慈,念他张先生十年辅佐,本想开棺戮尸,最终放过,只让把坟迁走。


    汤显祖问懋修和以前京城那些朋友还有往来不,懋修笑道那些算什么朋友。汤显祖也大笑,说世道本是如此,生死无交胜绝交,当年懋修以相府公子之尊,看重他一介赶考书生,几次去拜访,他有心结交,却又不想被当作趋炎附势之人,只好冷漠以对。若当年两人都是现在一样的落魄,倒是好。

    汤显祖又说他在写戏本子,里面有个赶考书生,喜欢相府千金,却被宰相棒打鸳鸯。

    那时的士子经常互相写些你侬我侬的句子调侃。“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汤显祖说。“兰有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不能忘。”懋修答。


     汤显祖喜欢懋修心底里严霜压抑不住的热火,一别数年,懋修老了,在他面容上隐约看出当年那位打压他的权相的影子。

    万历八年落第,他回乡路上问农田春耕的人,知道现在的江陵相公吗,农夫说听过。汤显祖又问江陵相公做的对不对,农夫说以前劳役多,早上当轿夫,白天当扛夫,晚上当灯夫,现在好多了,乡下人不知道这个江陵相公做得对不对,只知道现在不用担心错过农时全家老小饿死。

    汤显祖忽然就不那么对自己落第耿耿于怀了。

    而到底什么是幸运的呢?是备尝辛酸苦辣,还是五十年不变的安稳人生?是誉满天下谤满天下,还是幸福平淡到老死?汤显祖不知道,他只希望当年那个人归隐乐志园以后,从未再次回京。


    上完坟,懋修拉着汤显祖到茅屋里,神神秘秘说给他看好东西,却是拿出一堆大小各异的石球。

    汤显祖问这是什么。懋修说自己小时候有个毛病,喜欢去人家宅子门前掏石狮子嘴里的球。每每被逮住,人家喊他父亲来当面让他写保证书,赔礼道歉领回家。

    汤显祖说,试过掏狮子嘴里的球,根本掏不出。懋修眨眼得意道,自己小时候有一整套磨石头的錾子,是当时蓟辽总督谭纶瞒着父亲送他的。


    汤显祖问懋修有没有为此挨过揍。懋修说父亲当着人家面板着脸责怪他,回家倒是不凶。自己五岁时,父亲的隐士朋友非要给他对对子,上联“书生宜立志”,自己不耐烦脱口而出“隐士绝无才”,以为要挨骂,不料父亲听了也大笑。


    懋修忽然想起一些矫情话,也不好意思对汤显祖说。乡邻总说他没心肝,家里遭了这么大的难,还是天天嬉笑。懋修明白,是已经去世的父亲给了自己面对这个冷酷世间的全部勇气,也给了自己爱这个世间的充足理由。


    外头几个孩子在念:“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懋修有些发怔,汤显祖问他怎么了,懋修摇头说没什么,只是想起一个人。汤显祖说,他也是一样想起那个人。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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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1 懋修喜欢掏石狮子球纯属虚构。只是很多人小时候有这个爱好而已2333333

    2 汤显祖和张懋修,见汤显祖《寄江陵张幼君》

    3 乐志园的变迁来自地方志

    4 张懋修和汤显祖的对答是移植的《耳谈类增》,主角其实是黄季主和张懋修,里面还说了张懋修是"佳公子"

    5 明中叶时农民"民当农时,朝为轿夫,日中为杠夫,暮为灯夫。奔走不暇,何暇耕乎?"来自顾炎武,一条鞭法赋役折银以后有所改善。

   6 隐士朋友的对子来自《张太岳集》,懋修中状元以后老张给隐士朋友写信,提到这件事,说"中状元的懋修,就是当年跟你对对子的调皮孩子"

   7 懋修畅谈李白王维卓文君,京城歌女还有那些食物见他文集,懋修真的很乐观

   


张居正的肠道疾病和痔疮诊疗记录 via【明】杨继洲《针灸大成》

    杨继洲,明代著名针灸学家,他《针灸大成》一书,是我国针灸学经典著作。经过安利,发现里面有好几条关于老张的医案。


    【1】

     己巳岁,张相公得肛门忽肿之疾,戎政王西翁推予诊视,命之曰:"元老之疾,非常人比,宜精思殚力调治,以副吾望!"

      予谒,诊右寸浮数,是肺金受风热,移于大肠之中。然肛门又居下之地,而饮食糟粕流至于此,若无七情四气所干,则润泽而下。或湿热内蕴,邪气所加,则壅滞而作肿痛。予制以加减搜风顺气之剂一罐,倍加酒蒸大黄,借酒力上升,荡涤邪热,加麻仁润燥,枳壳宽肠,防风、独活驱除风热,当归清血凉血养血,枯芩以清肺与大肠,共制成丸,服渐清安。


     (隆庆三年,老张痔疮严重,他的同乡+亲家京营戎政尚书王之诰介绍杨继洲为他看病。这记录一下子把老张的痔疮史推前了十几年)



    【2】
     戊寅冬,张相公长孙患泻痢半载,诸药不效,相公命予治之曰:"昔翰林时患肚腹之疾,不能饮食,诸药不效,灸中脘、章门即饮食,其针灸之神如此。今长孙患泻痢,不能进食,可针灸乎?"

     予对曰:"泻痢日久,体貌已变,须元气稍复,择日针灸可也。"华岑公子云:"事已危笃矣,望即治之,不俟再择日期。"即针灸中脘、章门,果能饮食。

    

    (万历六年,老张的长孙腹泻半年。老张又请杨继洲来,说自己以前在翰林院时也得过肠道疾病。呃。。。他体质看来真不好

       这里面没说长孙是哪位,敬修的儿子那时还没出生排除。我推测是简修的长子张重润。万历九年老张说:"小孙重润近觉稍壮,旧患渐除,但力弱未能行立耳",对得上。  

      "华岑公子"没有找到任何记载,反而可以大胆推断就是简修。他家普遍爱好用山名当别号,简修起个华山的别号也不违和,成书的时候万历二十九年,简修早已被夺去荫官,杨继洲只能用别号称呼他。

    因为简修不是文人,后来又家庭变故,所以没有和别人酬答或信件记录也很可能。

      虽然简修是第四子,但老张前几个儿子年龄差近似于无,简修没有从事举业,万历六年虚岁28,比其他几个兄弟相对早婚早育也合理。参照:万历十年敬修1子3女,嗣修1子,懋修2子2女,简修2子。

    

     华岑公子如果是简修就很符合语境,出现在这种私密家庭场合,医生不敢下手,孩子爸:"医生没关系,你大胆扎针不要怕,错了不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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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要就是这两条,还有一些老熟人的。

  

【3】

   癸酉秋,大理李义河翁患两腿痛十余载,诸药不能奏效,相公推予治之,诊其脉滑浮,风湿入于筋骨,岂药力能愈,须针可痊。即取风市、阴市等穴针之。官至工部尚书,病不再发。

   (万历元年,老张的同乡好友+亲家李幼滋腿痛。考虑到李幼滋很胖,可能是痛风?)


  【4】

    壬申岁,四川陈相公长孙患胸前突起,此异疾也。人皆曰:此非药力所能愈,钱诚翁堂尊推予治之。予曰:此乃痰结肺经,而不能疏散,久而愈高,必早针俞府、膻中,后择日针,行六阴之数,更灸五壮,令贴膏,痰出而平。乃翁编修公甚悦之。

   (透明阁老陈以勤的长孙怪病,杨继洲治好了,他的儿子陈于陛大悦。)


   【5】

     己巳岁,尚书王西翁乃爱颈项患核肿痛,药不愈,召予问其故。曰:项颈之疾,自有各经原络井俞会合之处,取其原穴以刺之。后果刺,随针而愈,更灸数壮,永不见发。大抵颈项乃横肉之地,经脉会聚之所,凡有核肿,非吉兆也。若不究其根,以灸刺之,则流串之势,理所必致矣。患者慎之。

    (老张的亲家王之诰。

       杨继洲那时名气真响,病人不少位列台阁。)


 【4】

   壬申夏,户部尚书王疏翁患痰火炽盛,手臂难伸。予见形体强壮,多是湿痰流注经络之中,针肩髃,疏通手太阴经与手阳明经之湿痰;复灸肺俞穴以理其本,则痰气可清,而手臂能举矣。至吏部尚书,形体益壮。

   (隆庆六年王国光生病。)


 【5】

   隆庆二年,四月初四日,奉旨传与圣济殿,着医去看徐阁老病,钦此。臣等谨钦遵,前至徐阁老私家,诊得六脉数大,积热积痰,脾胃虚弱,饮食减少。宜用清热健脾化痰汤医治,黄芩、白术、贝母、橘红、茯苓、香附、芍药、桔梗、川芎、前胡、槟榔、甘草,水二钟,姜一片,煎至一钟,不拘时服,药对症,即愈。

  (彩蛋总在最后,这时徐阁老和高拱酣战,被高拱气的吗23333333) 

      

    

      


【官配:太岳x何氏 /bg/沙雕风】绿竹何依依(又名:当你看本子的时候被抓现行)

    春天来了。

    我躲在后院竹荫里看话本看得入迷,惊觉抬头,他已不知什么时候回家,来到我面前,眉间柔澹春融的笑意。

    我“哎呀”一声,手忙脚乱想把书笼到袖子里。他握住我的手:“在你夫君这里有什么好瞒的?这般入神,我看看这是什么好书。”

    只听他一目十行刷刷翻阅,我羞得不敢对视,心砰砰乱跳,只求这尴尬时刻快过去。

    “我去倒茶”,我低头想溜,他眼疾手快拉住我衣袖,我想甩开却怎么都不成,又急又羞快要哭出来。

    他饶有兴致揽住我的腰,道:“看这些艳文有什么意思?现成的夫君在这里,有什么不懂问我岂不更妙?”

    我急得发钗乱响,想辩驳,又觉得无可辩驳,窘极跺脚,惊起草间的鸣虫。

    他眼里的笑意更暖,意味绵长,把书还给我:“竹林里有些凉,不用倒茶,跟我去书斋里。”


    我像做了坏事被逮住一般,垂头跟在身后他走向竹林尽头的书斋。

    两个月前,我在家里。幼时家里略有点钱,我还读了几天书,现在早就破落了。媒人领来个管家模样的人,说他主人在翰林院,只有一位和善的续弦娘子,膝下无子,冷清了些,依着心中喜欢的样子画了像,又形容一番,托管家回乡寻觅。爹娘想着反正当妾室也不错,衣食有着,听起来那人二十七岁也不算老,于是议定,没几天人银两讫,我就一路北上,来到他家。

    刚进门自然是怕的,第一次,想起娘临行前悄悄的嘱咐,让定要侍奉好他,离家千里此去再不相见,我的沉浮苦乐全在他的喜怒间。我瑟瑟抖索解衣扣,才解开一颗,念及将要在素未谋面的男子面前袒露身体,忍不住捂脸哭了起来。他竟也不强求,默默等我哭了半柱红烛时间,替我扣好衣扣,和衣而卧,劝我既来之则安之,他会对我好。

    没几天就知道了,他对我真好,不止是衣食的好,连那件事……也是真好。


    他拉我进书斋,把我抱上靠墙的狭长竹榻,隔着衣服触摸,我低声嘤嘤推开他。“和我这样扭捏。我问你,你为什么喜欢看这种书?”他径直把手探入裙内。“我不喜欢,只是想......想学怎么侍奉夫君。”我心慌词穷,胡乱回答,只求他快些停手。他并不饶我:“原来如此,我也有好几本,你想学,下次我借你看。”

    太过分了!他比我大十岁有余,本就经历得多,现在还这样捉弄人。看书被他逮个正着,羞恨不已,他的手已经移上我腰间,解开系带。“让我看看你,我就保管不告诉别人。”

    我含混答应着。他把我平放在竹榻,剥笋一般,层层剥去我衣服。隔窗投进明亮的阳光,我蜷起腿,双臂抱住胸前,试图挡住视线。

    “给我看。”他有些生气,我只能挪开双臂,任由焦灼的目光在我全身来回。

    ”夫君,可以了吗?”我紧闭双眼,忍不住问。话音刚落,滚热的手覆上胸口,我像碰到冰块般浑身一颤,“不是说看看吗?”

    “看都看了,摸也无妨。”他强词夺理,“别躲,很快就好,我决不骗你。”



    “那你快点。我怕有人找不到我寻过来。”我催促。

    “你不想和我多待会?”他相当吃惊,像是从没遇到这种嫌弃。

    “是,你再拖就错过晚饭时间了。”我想起嫁给他的初心是为了多吃几碗饭,刚才让他看了这么久,他还说话不算话,“夫君,你不把书还我就罢了,你藏着自己看也好,饭总要让人吃吧?”

    好家伙,如果每个人的心里想的可以跳出来变成字,我仿佛已经看到他头顶缓缓飘过一行问号。
    



      “你是不喜欢我,还是不喜欢和我睡?”他似乎觉得两件事是有本质区别的,盘根问底。

    “我喜欢你,可我已经嫁给你了,你又不可能跑掉。何必为你错过晚饭?”我看书被逮住过于激动,害怕羞愧到了极点,忽然开始胡言乱语。

    “那你是不喜欢和我睡么?”他涨红脸,好像遭到奇耻大辱。

    “可能是吧........”,我想起娘叮嘱过的一定要让他欢心,斟酌着怎么补救,可我从没遇到有人问过这种问题,努力想着回答“我不是说你不行,只是你不算会,不算会........不算会满足我.......?所以我才看话本。”

    “你……”,我不知自己说了什么,他怒极,久久不能言。

    糟了糟了,这下他肯定会把我看话本的事情昭告全家,不知如何收场。也许我该假装问他借他那几本书,下回也去揭他的短?


    胡思乱想着,他忽然若有所思定定地看我,我回过神,才想起自己并没有穿任何衣服,气氛顿时怪异起来。

    “进门一个月也不爱说话,什么都顺着我,我以为寻错了,是个闷葫芦,没想到你如此有趣。”他眉眼舒朗笑得十分开心,拔下我发钗,揽我在怀“你今天定然要错过晚饭了,连宵夜都要错过。”


    雨前初见花间蕊,雨后全无叶底花。绿竹林是幽静的,这是他读书写字的书斋,不管发生什么,不管多久,都没人来打扰。

    “你肯定肚子饿了,我去厨房拿些饼食来。”他柔情缱绻起身。

    “不要去”,他才走了几步路,我止住他,“我不饿,我们再来一次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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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逃,想写个正常的小言,绷了一半,无法控制自己的沙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