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入画屏秋缈缈

太岳粉

【同人,张居正戚继光】雾

    敬修问了安想离去,父亲张江陵不着痕迹说:“和懋修不要常常在一起。”敬修的心乱跳,父亲又说:“懋修这阵子在翰林院也忙。你别和他多玩。”

  敬修心放回肚子,答应了,朝外面走。父亲的话跟了过来:”下次记得把画帘放下。”

  敬修红着脸却忍不住一笑,离开了。张江陵想,有情投意合一起长大的兄弟真是极好。他从廊前走过时,看到画帘挑起半截,敬修和懋修倚着书案共读一本书,敬修还轻拍懋修的手背。


  人人都有自幼相亲相爱的兄弟。独他没有。而亲戚这种人,倘若不投缘,那还不如没有。

  他童年早慧,家里并不是书香门第,叔伯兄弟间也就蹦出他一个读书种子。兄弟们说他神童,羡慕中带着揶揄和疏离。最亲近的也不过嘲笑一下他的名字白圭,大多数时候是客客气气的。他看的那些书,他们也不太懂,只能隔靴搔痒恭维一声。

  他就这么孤独下去,来到京城,中了进士,见到了很多和他同样聪明的人。可他们的少年时未必识过那种孤独。王世贞那么才气横溢,生在烟柳繁华地的钟鸣鼎食之家,有俯拾不尽的同龄知己可以共鸣。

  张江陵不多说什么,也不参加翰林院的文会,只悄悄看着典籍,深夜挑灯记下那些以后可能会用到,也可能一辈子用不到的见识。都说庶吉士是储相,可他冷眼旁观,头白了还在翰林院修书蹉跎岁月的也不少,终究是辜负了当年春闱得第衣锦还乡。


  年轻的孤独感在心里像青草一样春风十里。直到他遇见了戚继光。

  那天他独自走在回寓所的路上,戚继光骑马追上他,牵着马和他并肩走着,说自己是蓬莱人,号南塘,今年二十有六,承袭登州卫的指挥佥事,这次是入京朝觐,久仰张江陵大名。

  他也早听回朝的屯马使说过戚继光,比自己小三岁,屯田登州卫,世袭的四品武官,素有干才。张江陵想象中的这种人是眉眼含笑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可眼前这人却也有几分悒悒。

  “听说南塘通晓经史,有心平倭,十九岁就写了‘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总要聊些什么,张江陵信手拈了个话题。

  戚继光笑了:“那时年轻不懂事,现在看来要做事也难。还提这个做什么。”

  戚继光一打开话匣子,就滔滔不绝,说起了兵法,说起了屯田。

    两个人就这么一见如故。


  一个大雾天。翰林院的同侪都去结伴作诗咏雾。只有张江陵推说头疼,留在翰林院没去。

  他心里烦得慌,胡乱翻着书。他不是无法虚与委蛇,进入大家那个热闹喧嚣的世界,可他不想。他心里在期待什么,他也不清楚。

  戚继光来了,提着一个陶罐,带着碗勺,说是他炖的红枣枸杞汤,江陵每天对着书,要补补身体。

  两人这些天已经混熟了,张江陵不见外,接过汤就喝。

  戚继光看着他喝完,腼腆一笑:“江陵,第一次见你觉得你凶巴巴,现在觉得你很好相处。”张江陵知道戚继光外在爽朗,在熟悉的人前反有些害羞,不禁逗他道:“南塘,你一个武将这样胆怯怕我,在家你怎么振夫纲?”

  戚继光支支吾吾,把话题岔开,说起了打仗练兵的事。戚继光说:“你知道吗,我一直盼着有个人信我,放心用我,不让别人掣肘。我就甘心在阵前当他爪牙,只要对他说一句:这是我为你打下的江山。我这辈子也值了。”

  张江陵心头一时冷一时热,想着现在的世道,什么都说不出,只拍拍南塘的手背:“我也和你一齐盼着这一天。”

  南塘热切的眼睛望着他,又垂下眼睑。雾湿漉漉地萦回天地。翰林院的后院有株桂花,初冬只有光秃秃的枝丫。但这是不要紧的,一切只在遇到那个人,不在乎景美不美。翰林院虽然阒寂无人,南塘还是有些紧张伏在江陵肩头,江陵温存吻着他的面颊。两人知道了什么叫金风玉露一相逢。



  京城相府的张江陵喝了一口红枣枸杞汤,想起了蓟门的总兵戚继光。那年翰林院编修张江陵举荐戚继光指挥佥事防御倭寇,已过去了十七年。幸而他们都盼到了这一天,戚继光在北方守着边关,张江陵在京城早出晚归,天天看着城头的晓月。

  这么多年来,很多人离开了他,但戚继光还在。


  “我和他的日子还很长。敬修和懋修也都会好好的。”张江陵想着,廊前的桂花在晚秋的薄雾里无声飘落。


评论(55)

热度(233)

  1. 共8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