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入画屏秋缈缈

太岳粉

【历史同人】乱云笺(下)(太岳懋修,慎入)

指路  乱云笺(上)         

以这篇很丧很雷的文祝太岳生日快乐!!2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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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孤云

居正回到家中已是夜阑。他除下青衣,着素服,走到灵前,却见懋修也在。

居正整日心情沉郁,看到他,倒是心头一暖:“懋修,你也在这里?”

懋修侧过身,不敢和他对视,下了决心拿出信,颤不成声:“父亲,这是怎么回事?”

居正看到碧云春树笺,面上一惊,伸出手沉声道:“给我”。

懋修紧紧攥住信,因为父亲的惊慌,他的最后一丝侥幸也失去了。泪水滚滚而下:“我要去告诉母亲”。说完便往前厅走去。

居正心下大急,拉住他的胳膊不让他走,懋修走不得,也不说话只是哭。两人僵持不下,拉扯间,哐啷一声,一柄短刀从懋修袖内掉落。

居正心头骇然,拿起刀追问:“怎么回事?”懋修气红了脸,说:“你不配当我爹!我告诉母亲这事,便自尽一了百了!”居正把刀收进袖里,温言道:“懋修,不说傻话。”

 

懋修正待开口,这时前厅忽然传来鼎沸人声。

“荆石兄,你要来劝元辅自己来劝,何必拉我们呢?”

一个正气昭然的声音回答:“得道多助 失道寡助!你们如愿意毁弃人伦,请自便。我耻与你们为伍!”懋修听出这有辨识度的声音是翰林院掌院王锡爵。

那人为他充盈宇内的浩然正气所慑服,不敢作声。

王锡爵又高声道:“况且我听说他以前在内阁能拉住山东人殷阁老,颇有武力,我不多拉几个人怎行!”

又有一人道:“荆石兄说的是,然而元辅不肯见我们,如之奈何?”

王锡爵慷慨激昂:“这有何难!我们就闯入灵堂劝说他,不信他还能厚颜无耻。”

先前那人怯怯道:“人死为大,闯入灵堂惊扰魂灵,于礼法不合,荆石兄三思。”其他人纷纷附和。

王锡爵厉声喝道:“君子坦荡荡, 小人长戚戚!大丈夫不惜身,惜名不立也!你们不敢去,我自己去!”说完便听到他大踏步闯到灵前。

 

王锡爵满腔怒火,并没注意到懋修在一旁,径直质问居正:“元辅,吴中行,赵用贤弹劾你出于公愤,敢问元辅为什么想要廷杖他们?元辅贪恋权位,不愿守制,还廷杖直臣,独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居正开始只是冷笑一言不发,忽得拨出刀抵住自己脖子,泪流满面嘶声:“我如何自处?!你杀了我吧!”

王锡爵吓了一跳却没有退意,厉声喝道:“元辅死愿意死,却不愿意走?”

 

懋修忍无可忍,冲出来夺过父亲手里的短刀,挡在父亲身前,用刀指着王锡爵,怒喝:“快滚!不然一刀砍死你!”

王锡爵见刀锋闪着凌厉的寒光,是一刀见血的利刃,大惊失色,不顾前厅等待的众人,夺路狂奔出张府大门。众人大愕以为他突然发狂,跟着一哄而散。

 

父子相对默然。良久,居正对懋修说:“这不是说话的地方,随我回书房,把刀收起来吧。”

懋修跟着他回到书房,掩上门。却不知如何开口。居正见他一张脸苍白中透出红晕,忽然一手捉住懋修左臂,一手挽了他腰,整个身子竟是贴了上来,温热气息吹进懋修的耳廓。懋修红晕满颊,居正满腔积郁都让他勾了起来,忍不住捉了他的手在自己身上磨蹭,懋修已是委屈至极,不自觉带了撒娇一般的哭腔,眉梢眼角蕴着浓意,止不住扭动往居正身上蹭去,迷迷蒙蒙地低叫“父亲,抱我。”

居正早已忍得难受,一把抱住懋修压在了身下,直到后半夜才平静。

 

居正这么多天来第一次笑了,如释重负,倦了输了,终于想放弃一切,从容对懋修说:“现在你可以把这些事都告诉你母亲了,让天下人知道。我已是天下人心中不贤不孝的人,何妨添这两桩罪过。让他们赶我回家吧。”

懋修心想,父亲是真的苦。母亲她们只爱他带给家里的荣华富贵,满朝要么盼着父亲回家,要么依附他指望他,这世上真的心疼父亲的,也只有我了。懋修说:“父亲,我谁都不告诉”说着把信笺移向烛火。

居正叹了口气,又笑“我终究还是退不出”。说罢只是伸手拈去栖在懋修袖口一只飞蛾,开窗放出。

“漠漠孤云未成雨,莫怕功名欠人做。如今熟计,只有故乡归路。”懋修念道,“是陆务观的感皇恩”“感皇恩?”居正怆然“是了,陛下说了看顾子孙。”

                               四 漫云

很多年后的四月二十一日,辽东,在炎热灼人的夏风里,张懋修想起万历十二年的那天下午,满树蝉声不安的闷热,知府知县遽然封了他家的大门,把全家驱赶到一个狭小空屋锁起来。五月初五,已离世两年的父亲生日当天,从北京来抄家的邱侍郎才打开门。

他想起童年,还是个小翰林的父亲,流年锦瑟,修眉飞扬,那时父亲还没后来那么忙,他每天傍晚坐在家门前石阶上,听马蹄声带回那散朗清映的身影,等父亲下马捏他的脸,教他读书,和他的生母何氏斗嘴……

那时他和同母哥哥敬修总是爱欺负嗣修,嗣修虽然是嫡母生的,却是个软蛋,动不动就哭,他们三个闹了又和好,和好了又闹……

他想起那个貌美如天人的妹妹,父亲唯一的女儿,从小得到全家不分阵营的宠爱,配得才貌仙郎,却在抄家后一声不响在夫家绝食自尽,夫家对外都只敢说她是坐化成仙……

他想起不知所踪的幼弟静修,是父亲后来最宠的侧室吴氏生的,他看着静修从一个小毛团长大,拖着鼻涕被他带着一起逃学,一起被父亲训斥,静修哭哭啼啼为他求情……

母亲和吴氏斗了半辈子,比着谁更袅娜纤弱,较着劲儿少吃饭,但在那间暑热的屋子里,母亲却搂着吴氏枯瘦见骨的冰冷残躯哭哭笑笑,哭吴妹妹为什么那么爱美,最后一顿午饭不多吃几口,笑自己早就不和吴妹妹比了,反正那个懂过她们容颜身姿嗔喜笑鼙的人早就不在了……

他想起在空屋子中饿死的弟弟慎修、道修,都是十六七岁的好年纪,饭量正大,陛下忌讳别人说张家饿死了十几口人,显得他不仁慈,没有看顾好张先生的子孙,所以没人敢提,家谱上也抹去了,似乎这两人从不存在。

他想起多年前的那一天,诙谐的于慎行打趣父亲,父亲愠怒而尴尬的表情。他想起他发现那封信,发现父亲并不完美无瑕,信念崩塌的一天,但后来他才发现自己还是爱父亲的——纵然他有那么多缺点。

当时只道是寻常……稠红乱蕊,漫开遍,楚江南北。唯销魂,念谁寄,故园春色。他不知道自己此生还能不能回到江陵,那是父亲最后想回也回不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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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初稿因为看了他那时奏疏史料,于是写的实在太丧自己都看不下去,于是魔改了王锡爵来劝他的情节,加入了忠犬懋修

最近查抄家的具体时间发现居然就是五月初五,他的生日啊!一大刀。

他那两个儿子慎修道修饿死是我开的脑洞,因为我看懋修登科录上明明有这两个弟弟,根据前后兄弟推算年龄就是这样,但是行实和家谱上完全没有,就算是夭折的这么大了也该提一笔?考虑到历史上万历渣男只肯承认抄家时敬修自杀,不许别人提他家饿死十几口人的事情,我就这么设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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